韓樂天的母親是時裝設計師,父親是軟件架構師,兩人年輕時都是資深宅男宅女,涉獵輕小說、動漫、動畫、gagae、avg、viua&nbp;nve屬於二次元裡的婆羅門。
到了現在,有錢有閒、心態格外年輕的這二位,還經常會去各地漫展玩。
畢生夢想就是等普羅米修斯實驗室公司的腦後插管成功上市後,在虛擬世界繼續遨遊。
某種意義上是對很讓人羨慕的父母。
至少比李晟和沐鈺露的家庭氛圍健康多了——沐愉露的媽媽患有心臟疾病,常年住院,她要過去照顧。
至於李晟,除了看望沐愉露媽媽之外,還要去看望之前打工的趙記蛋糕店的趙姨。
————
機場比婚禮的殿堂見證了更多真誠的吻,醫院的牆比教堂聽到了更多的祈禱。
結束看望,從樓上走下來,李晟坐到醫院花壇休息區的長椅上,望著夜空中的明月,莫名想到了這句話。
他其實不怎麼喜歡來醫院。和空氣中彌漫的似有若無消毒水氣味無關,主要是一些例子。
住院老人身邊圍著的子女們總是在爭吵,吵哪家少出了錢,少出了力,多拿了遺產;
正值壯年的肺病工人躺在病床上,病房外的家屬和工廠主商議好了賠償價格,決定將他放棄;
父母為了騙點賠償金,將已經涼透了的子女屍體推進醫院,要求醫生搶救;
李晟自認不是慈悲善良的聖母,不過他有時候也會想,如果世上有種萬靈藥,能治療一切疾病、消解所有痛苦,該多好。
“讓一下。”
戴著鴨舌帽的趙叔坐到了李晟旁邊,他的臉瘦削了不少,難掩疲憊,手裡拿著包廉價香煙,剛要拿出一根,又想起什麼,放了回去。
“現在的城市拆遷真是快。昨天去看了一眼,就這麼幾天的功夫,蛋糕店就被拆光了。”
他感歎道“當初買設備、辦手續、搞裝修,花了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現在想想,真是恍如隔世。”
也許人上了年紀,就喜歡追憶過去。
趙叔絮絮叨叨地講著過往時光,他和妻子怎麼相遇相知,怎麼在殷市站穩腳跟,在有了孩子以後又是怎麼樣的喜悅與忐忑。
人生的故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廉價香煙的紙殼被揉得皺皺巴巴,故事也來到了尾聲。
一直安靜聽著、時不時應和幾聲的李晟,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趙叔,你以前是不戴帽子的。”
“你看出來了?”
趙叔苦笑著,拿下了頭頂的鴨舌帽。原本還算茂密的頭發格外稀疏,泛黃的頭皮上分布著一些斑點。
“還有這裡。”他擼起右側袖子,手臂上起著一圈紅疹。
李晟遲疑道“這是”
“醫生說,你姨的癌症很棘手,把大半個肝切了也治不好。效果最佳的醫療方案,是gen-y生物科技公司的基因療法。四個療程,一個療程幾十萬。”
趙叔平靜道“我想儘辦法籌了點錢,還是不夠,就報名參加了這家公司的新藥實驗。
每打一針,給一萬塊。如果後遺症嚴重,給三萬。超過五針後,每打一針,加的錢越多。”
微風吹過,稀疏發絲飛揚,像是西部片裡飄過的風滾草。
“”
李晟沉默良久,方才沙啞說道“我以為這種人體實驗隻有印度才有,”
“哈哈,不同地區的人的基因不同,g公司想做國內的特殊藥物,當然得找國內的實驗者。”
趙叔笑了一下,“正好,我又是罕見的熊貓血,所以收的錢比彆人多。”
如果是“道德楷模”、“社會精英”站在這裡,肯定會指責趙叔的愚昧無知。
風險未知的醫學實驗是腦子正常的普通人應該去做的嗎?鬼知道那些大公司給的藥劑裡有什麼。
萬一過了十年、二十年,後遺症突然顯現。什麼老年癡呆、中風、半身不遂一起襲來,眼下這點小錢連看病都不夠。想要索賠,大公司給的合約條款,也早就封死了所有可能性。
李晟幾次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世上隻有一種病。窮病。
趙叔拍了拍李晟肩膀,戴上帽子,走上樓去。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