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你呢?等戰爭結束了你打算去乾些什麼?”克羅普繼續將目光轉向路明非。
“我……我不知道……應該是回家吧……”路明非迷茫了,他真的不知道戰爭結束後,應該去乾什麼,這裡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麼的陌生。
路明非低頭看著自己磨損的靴子,泥土和血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戰壕裡的濕氣侵蝕了他的製服,讓他感覺像是被潮濕的蛛網纏住。
他腦海中浮現出家鄉的模糊影像,那個遙遠的東方,一個他曾經熟悉但現在陌生的地方。
是留在普魯士還是回家?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但卻總是不敢想那麼多,不敢去想未來該去什麼地方。
這裡的炮火讓他不敢去奢求什麼,隻能想辦法活過明天。
或許他會回到那個遙遠的東方,雖然他對那個地方現在也不熟悉,但至少在語言上能給他帶來熟悉感。
他會看著那個地方一點點變成自己記憶裡的模樣。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另一個小時候的自己,到時候一定要告訴他不要跟彆人表白,免得又被撞到這個鬼地方來。路明非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卡欽斯基你呢?”話題又轉到卡欽斯基身上。
“我跟你們這幫小鬼可不一樣,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他們還等著我回去養呢!我兒子手藝不行快把我的餐館給乾倒閉了,等戰爭結束我要回去拯救我的餐館。”
說道這裡,卡欽斯基驕傲的揚了揚頭,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像是捧著一件無價之寶。照片邊緣已經有些卷曲,但每一處細節都被他小心地保護著。
所有人都湊到卡欽斯基身邊看他手上那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四口,是卡欽斯基和他老婆還有兒子女兒的合照。卡欽斯基的妻子長得很漂亮,有著一頭金色長發,像是貴族家的小姐;女孩長得像媽媽,也十分漂亮,男孩則長得像卡欽斯基,給人一種狡黠的感覺。
“哇!卡欽斯基,你長得像一匹郊狼一樣,你女兒怎麼這麼漂亮,該不會是伱撿來的吧!”保羅看著照片上的女孩驚呼道。
“去去去,亂說什麼,我可是親眼看著她從我老婆肚子裡出來的。”卡欽斯基一巴掌拍在保羅的腦袋上。
“嘿嘿嘿,那個卡欽斯基,能不能把你女兒介紹給我。”保羅被拍了一巴掌,反而又賤兮兮地湊了上去。
“滾蛋,她今年才十六歲,沒有二十歲我是不會讓她結婚的,就你還想老牛吃嫩草。”又是一巴掌拍在保羅的腦門上。
“哎呦!我今年也才十八歲,也就比你女兒大兩歲。等戰爭結束了,你女兒也長大了,剛好可以結婚。”保羅被打得痛乎了一聲,這一下可比剛才用力多了,但他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
卡欽斯基聽見保羅的話愣了一下,是啊,他都快忘了身邊的這些戰友也僅僅隻有十八歲而已,還都是一些剛剛長大的孩子。
“咳……那也不行,你長得不夠好看,我看漢斯還差不多。”卡欽斯基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然後將頭轉向路明非。
保羅其實長得挺帥的,高挺的鼻梁和湛藍色的眼睛都很迷人,但論外表確實不如路明非現在的樣子。
威廉·漢斯有著一副好皮囊,以前在孤兒院吃不飽飯的時候,他都會走到街上,用可憐巴巴的小眼神看著周圍的漂亮姑娘或者婦女。
基本上沒有哪個漂亮姑娘或者婦女能抵擋他可愛的臉蛋和可憐巴巴的小眼神,都會拿出不少食物給他,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在發育期吃飽飯,不至於長太矮。
“漢斯,等戰爭結束了要不要來我的餐館幫忙?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嗎?這是你最好的選擇。”卡欽斯基朝路明非繼續說道。
路明非知道卡欽斯基是什麼意思。卡欽斯基是混血種,那麼他的兒女也必然是混血種。
他之前說過,混血種會更加傾向於和混血種結婚,而路明非是他見過除他自己外唯一可以點亮黃金瞳的混血種,或許這就是卡欽斯基特彆照顧路明非的原因吧。
路明非有些心動了,卡欽斯基為人十分不錯,女兒也很漂亮,而且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的異類,和卡欽斯基的女兒結婚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的思緒被卡欽斯基的話牽引著,仿佛都能看到自己站在餐館門口,聞著新鮮出爐的飯菜香氣,聽著顧客們的歡笑聲,旁邊還有一個美麗少女在牽著他的手在對他笑。
還沒等路明非回應,外麵的炮火聲突然停了,外麵的世界瞬間寂靜無聲。
突然消失的炮火聲沒有讓路明非他們鬆一口氣,反而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在路明非他們愣神的時候,卡欽斯基的臉色大變,他迅速拿起槍朝掩蔽壕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進攻開始了!法國佬打過來了!所有人準備!”
路明非在看到卡欽斯基臉色不對勁的瞬間就意識到大事不妙,他閉上眼睛發動鐮鼬。
戰壕前麵的原本毫無生息的荒原上,突然多出了很多的心跳聲,一個,兩個,三個……一百個……兩百個,還有源源不斷的心跳聲出現在路明非的探測範圍內,一些離得比較近的心跳聲距離他們的戰壕隻有五十米左右。
所有人聽見卡欽斯基的話全都拿著槍朝掩蔽壕外跑去,他們靠在被炮擊得坑坑窪窪的戰壕上,戰壕前麵拉起的鐵絲網也早已被炮火撕得粉碎。泥土和鐵屑的混合味道充斥在空氣中,讓人幾乎窒息。
這時,一群穿著淺藍色軍服拿著槍的人,出現在路明非的視野內。這應該是他上戰場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見法國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那些軍官一直在宣傳的敵人。
那些法國人舉著槍,悍不畏死地朝他們跑來,臉上寫滿了瘋狂和決絕。
路明非舉起槍瞄準了一個法國人,但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卻遲遲沒有按下。他的手心開始冒汗,額頭上的冷汗也不斷滴落。
“路明非你可以的,就像在新兵訓練營一樣,扣動扳機就可以。路明非不要害怕,這就跟打遊戲一樣。你以前打CS的時候,扣扳機可不會猶豫一下,對,就像打遊戲一樣……”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想象著自己隻是在打遊戲,但如果真的隻是在打遊戲就好了。他閉上眼睛,用鐮鼬捕捉戰場上的心跳聲。
他將槍瞄準了一個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心跳,扳機扣動,槍聲響起,子彈旋轉著朝那個心跳飛去,很快那個心跳聲就消失在路明非的探測內。
路明非的手有些顫抖,他殺人了,他再也變不回那個五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