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他們躺在戰壕裡,頭頂煙霧繚繞,泥土的寒氣透過衣服滲入骨髓。夜幕下,遠處的槍聲時斷時續,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和血腥味。他們一根接著一根抽煙,手指間的煙頭忽明忽暗,他們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他們最後一次抽煙。
尼古丁開始起作用,路明非的手停止顫抖,原本恐懼迷茫的眼神也開始迷離,一切好像變得無所謂了,隻要還有煙就可以。他深吸一口,煙霧在他的肺裡翻滾,然後緩緩吐出,似乎希望這樣能把心中的恐懼也一同驅散。
大量的尼古丁充斥著他們的腦海,不知道是不是這些香煙裡加了些東西,路明非他們恐懼的情緒消失了,反而開始興奮起來。
“準備進攻!!!”連長貝爾喊著口號,所以人都拿著槍,靠在戰壕上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路明非他們這邊的炮火開始響起,冰雹般的炮彈落在路明非他們之前待的戰壕上。炮火的轟鳴震得大地顫抖,碎石和泥土四處飛濺。
連長吹響口哨,反攻開始。路明非他們拿著槍,在炮火和身後機槍的掩護下,開始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他們的雙腳在泥濘的地麵上踩出深深的印痕,心跳如鼓點般急促。
他們像一群野獸一樣發出意義不明的吼叫,麵容扭曲,眼中透露著瘋狂,腦中隻有一個目標,就是將對麵所有人都乾掉。
他們在戰場上的每一秒都像是刀尖上的舞蹈,稍有不慎便會命喪黃泉。
鐮鼬展開,士兵的怒吼聲,炮彈的爆炸聲,機槍發射的噠噠聲,甚至是子彈掉落在地麵發出的清脆響聲都一股腦湧入路明非的耳中。聲音混雜成一片,仿佛一首瘋狂的交響曲。
路明非找了一個子彈發射聲音最少的方向奔去,他一下子就躍進戰壕內,戰壕裡法軍士兵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路明非揮舞的工兵鏟給砍翻。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但他毫不在意隻盯著下一個目標。
什麼殺人的恐懼、愧疚都讓他們見鬼去吧,他還不想死,他還想要活下去,他還想再回家看看。
雖然他在那個家裡活得並不是很開心,但就是想回去看看,想再吃一次嬸嬸做的飯,哪怕戰爭結束後還要等上幾十年才有這種可能,但他就是想,這成了他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執念。
但是他想要活下去的話,就必須讓這條戰壕裡所有的心跳都停止跳動。
他眼中的淡金色光芒開始變得耀眼,渾身上下的骨骼都開始啪啪作響,好像有一股無窮的力量從體內湧出。
戰壕裡的法軍士兵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眼中冒著金光麵容扭曲如同惡鬼般的人,揮舞著工兵鏟向他們,全都嚇得一動不動連槍都忘記開。
直到路明非衝到他們麵前,用工兵鏟砍翻了兩個法國士兵,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不過他們並沒有向路明非開槍,反而爬出戰壕朝他們來的方向跑去,他們已經被那雙金色瞳孔嚇破了膽。
路明非緊追不舍地朝那些法國士兵追去,他不斷逼近那些逃跑的法國士兵,然後揮下手中的工兵鏟。每一次揮動,都是一道血淋淋的弧線。
一路上路明非不斷將跑在最後麵的幾名法軍士兵砍翻。
法軍陣地的機槍手看著牢牢跟在那些撤退的法軍士兵身後的路明非,猶豫著要不要開槍,如果他開槍很可能誤傷前麵的那些法軍士兵。
很快他就不需要猶豫這個問題了,路明非從腰間抽出一枚手榴彈拉開引線,手榴彈精準地落在那名機槍手的腳邊。爆炸的火光吞噬了他的身影。
手榴彈爆炸的火焰瞬間將他吞噬殆儘,路明非幾乎跟那些法軍士兵同一時間鑽進法軍士兵的戰壕裡。戰壕中,硝煙彌漫,空氣中充滿了焦灼的味道。
由於沒有了機槍的壓製,其餘人也很快鑽進法國人的戰壕內。戰壕內路明非將手中的工兵鏟揮舞得像一陣旋風,不斷有法軍士兵倒下,鐮鼬捕捉著每個人的心跳,沒有人可以逃過他的探測,也沒有人能夠偷襲到他。
他將身上的手榴彈不斷扔向有人的掩蔽壕裡,如果裡麵的人沒有被炸死,他再進去補刀。每一次投擲,都是一次冷酷的宣判。
終於法國士兵的心跳聲在這條戰壕裡消失了,路明非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踉踉蹌蹌地向前走,突然他被腳下一個軟軟的東西給絆倒。
那是一具被手榴彈炸得血肉模糊的屍體,他這才回過神來,他扭頭發現周圍的地麵上堆滿了屍體,他有些不敢相信這些都是自己乾的,那股恐懼愧疚感又一次席卷而來,他趴在地上開始嘔吐,但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什麼也沒吐出來。
這時一個水壺遞到路明非麵前,是卡欽斯基,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將水壺塞進路明非的手裡。那雙眼睛裡透出的沉重,似乎在訴說著無儘悲哀。
路明非接過水壺貪婪地喝了起來,水壺裡麵裝的不是水,是乾邑白蘭地,辛辣的酒水順著他的喉嚨進入胃部,由於喝得太急他被嗆得咳嗽起來。烈酒灼燒著他的喉嚨,卻帶來一絲溫暖的錯覺。
“我們搞些食物就該回去了。”卡欽斯基拿過路明非手中的水壺,開始朝這條戰壕的廚房裡走,並示意路明非跟上。
他們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那些法國人的援兵隨時會趕到,就憑他們這點人不可能守住這條戰壕,他們必須在他們自己的炮火掩護結束前,趕回他們自己的陣地。
路明非踉踉蹌蹌地跟上卡欽斯基,那些法軍士兵並不像他們一樣物資緊缺,他們在廚房裡找到了不少東西。卡欽斯基將一條法棍彆在腰間,上麵一頭還沾染著血跡,也不知道是那個倒黴蛋被開了瓢。
那些法軍士兵的夥食比他們好得多,甚至還有肉罐頭,他們的肉罐頭可是出名的好吃,一些普魯士士兵甚至期待著能夠進攻法軍陣地,這樣他們就有機會吃到這種罐頭。
卡欽斯基打開一個罐頭,裡麵的肉香撲鼻而來,但路明非卻毫無胃口,他的胃裡像打結了一樣難受。
路明非他們拿著罐頭還有酒開始朝他們自己的戰壕跑去,很幸運在他們回到戰壕前,法軍都沒有再一次發起進攻。
回到戰壕的路明非如釋重負般跌坐在地上,雙手撐著泥濘的地麵,呼吸急促,額頭的汗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路明非拿著食物躺在破爛不堪的戰壕內,雖然他現在饑腸轆轆但卻一點食欲都沒有,滿腦子都是剛才的景象。
剛才的他仿佛變成了隻知道殺戮的惡魔,他恐懼這樣的自己。每一次揮動工兵鏟的動作,仿佛都在他的腦海中重現,鮮血飛濺的瞬間,敵人驚恐的眼神,都讓他無法平靜。
卡欽斯基又一次將那個水壺遞到了他的麵前。
“喝吧,喝多了就不用想那些事情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曆經滄桑的疲憊。
路明非接過水壺大口大口地喝著,很快他就感覺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意識開始消散。酒精的麻痹讓他暫時忘卻了戰場的殘酷和內心的恐懼。
他終於明白了那些大人為什麼說酒是個好東西了。
“酒,確實是個好東西……爸爸媽媽我想回家……”路明非目光迷離地看著繁星閃耀的天空,他好像看見了自己父母的臉。星光在他的眼中閃爍,他好想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