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一直都是陰森恐怖的,這裡沒有晝夜之分,天色常年都顯得極為昏暗,濃鬱的鬼氣凝結成雲,要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來到此地,如果沒有保護,不用多久就會被鬼氣侵蝕成神智全無的僵屍。
柳清歡穿過城門,準備前往西大街的黃泉酒肆,趕赴範鬼差的約請。在經過一條背街的小巷時,突覺腳下綿軟,卻是不小心踩到了躺在角落的死魂。
那隻死魂發出了一聲模糊的囈語,然而就像荒野中的曝屍似的,即使被踩著頭也懶得動彈一下。
柳清歡沒管他,步履悠閒地轉過街角,映入眼簾的是隻有在地府酆都城內才可能看到的詭異光景。
形容恐怖的妖鬼大喇喇穿街而過,不當值的鬼差懶洋洋地坐在酒肆、茶鋪內閒聊,路邊上,還有仁善積德、隻等到了時令便去轉世投胎的死魂在閒逛。
如果不是這些異常之處,酆都城與任何一座人間的都城並無太大區彆,
屋宇重重、街道縱橫,街兩側也開設有不少店鋪,隻不過售賣的東西稀奇古怪得多,處處彰顯著此地乃鬼城的事實。
香燭、紙錢等祭物還屬尋常,刀劍鉤叉等法器也能理解,畢竟鬼差辦差時用得上。但死魂又不用進食,城內的茶鋪酒肆卻一樣不少。
另外,還有什麼回魂丹、還陽草,寫著“人間一日遊”字樣的符籙,可與在生親人聯係的入夢丹等等,簡直讓人大開眼界。
來到地府已有數月,這酆都城柳清歡也逛了數遍,因此對周圍景物已司空見慣,因此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對那些尾隨而來的窺視目光渾不在意。
這死城內大概幾百年沒見過會喘氣的活人了,無論他走到哪兒,都仿佛是一盞黑夜中的明燈,想不引起注意都難。隻不過那些妖鬼死魂在瞥見他的鬼差牌子後,輕易不敢來招惹罷了。
黃泉酒肆是一座仿佛隨時會坍塌的小樓,柳清歡穿過一樓的店麵走上二樓,一眼就看到了窗邊的幾個鬼差。
“柳兄,這裡。”範鬼差揚起手:“你可來遲了,先罰三杯再說!”
柳清歡掃過幾人,除了相熟的範鬼差,其他人都是這幾月他結識的,在地府各司任職的鬼差。
他灑然一笑,拿過酒杯就喝,如同鮮血般豔紅的酒液入口陰寒,卻有一種不同於人間的辛辣勁爆滋味。
“嘖!這懲罰,莫不是罰到柳兄心坎上了。”
坐在範鬼差身旁的那位是輪回池當差,此時頗為心疼地盯著他手中的酒杯:“朝生夕死酒可是要三十個功德點才能換得一瓶,意思意思罰一杯就得了。”
“那可不行。”柳清歡又倒了一杯,笑道:“我在孽鏡台當差一日才得兩點功德,一月下來才六十點,雖然壓製一個作亂的惡魂還能撐點,囊中依然羞澀得很啦,現在逮著機會能蹭各位一頓酒,必要放開了喝才是,哈哈哈!”
說起來,這地府內不管買什麼東西,都要用功德點換,靈石在此地全無用處,這就讓原本身家豐厚的柳清歡無可奈何了。
一個隻能看不能吃的白麵饅頭尚需兩點功德,一瓶朝生夕死酒要三十點功德,柳清歡原本還對範鬼差的仙界遺落物感興趣,在知道此地物價後深覺上當,就孽鏡台文書那點俸祿,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存夠買仙物的功德點。
地府內差事枯燥卻又繁重,每日裡麵對著數不清的陰魂厲魄,所以難得能聚在一起喝點小酒。
其中有一位在無間地獄掌炮烙之刑,湊過來與他閒聊:“柳兄,自從你來了,我們可省了多少麻煩。聽說現在我手上那隻死魂,生前是當皇帝的?”
柳清歡回憶了下:“是有這麼一個,那人性情乖張,奪位過程中殺戮無數,上位後又殘暴昏庸,使得民不聊生。到了孽鏡台,仗著那一絲未散儘的真龍之氣,還是給我帶來了一點麻煩的。”
那鬼差笑道:“憑他如何凶惡,到了柳兄手裡,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了。”
“那可不一定。”柳清歡道:“我最近發現,這些厲魂也不可小覷,大多數都有些來曆,若是小看他們,指不定會陰溝裡翻船。”
“哈哈哈,這我可不信,柳兄你在人間不是大修士嗎,幾個凡魂怕什麼。哪裡像我們,雖為鬼差,卻跟手下那些死魂一樣天長日久拘在地府內,不得自由。”
這話卻暗帶出幾分嫉妒,柳清歡淡淡道:“房兄又何必妄自菲薄,你跟我一樣也能修煉,憑著地府這份資曆,到時可直升仙界,豈不比還要闖數重天劫的人修更便宜。”
那鬼差聞言撇了撇嘴:“難啊,鬼仙要那麼好修,孟婆早就跑了。說不得日後還會被派往阿鼻獄,那可真是九死一生啊。”
柳清歡神色微動:“你所說的阿鼻獄是……”
朝生夕死酒的酒勁十足,眾鬼差吃吃喝喝,到最後個個都酩酊大醉。
柳清歡也有些微醺,吩咐夥計將他們送回各自的住處後,便離了酒肆,搖晃著往自己住處走去。
地府給他分了個小院,那院子總共就間屋子,除了牆跟下一口深不見底的黑水井、一隻擺在左間的空棺材外,隻有兩張放不平的桌子和幾把一坐就嘎吱亂響的木凳。
柳清歡雖對衣食住行向來不太講究,但初搬進來時也覺得這院子太過簡陋。隻是鬆溪洞天圖到今日依然無法打開,他隻好自己布置一番,拿出存在納戒中的一套家具,才勉強能住人。
在院中吹了會兒風,他眼中的微薄醉意漸漸消散,抬步進了右間。
右間地麵上被刻了一個複雜的煉器陣,柳清歡輕拂著手臂內側的劍形紋記,歎道:“既然我現在不能修煉,那就隻能煉你了。”
他輕輕一劃,手臂上出現一道細長的血口,那把小劍便衝了出去,當即就想往外逃,卻聽法陣嗡的一聲,厚厚的光壁升起,將其鎖在其中。
柳清歡眼睛微亮,這劍的劍靈極為桀驁不馴,合體期的乂老想煉化它卻未成功,不過柳清歡反正也不著急,他反正空閒時間多的是,就算是磨,也要將之烙上自己的神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