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便將掌門鐘鼎搬了出來,然而,艾玲對鐘鼎卻是怒目而視,毫不掩飾心中的不滿。先前許慕姍悟石引發異象之時也是如此,此時亦是如此。對於門中三代弟子的無視規矩、胡作非為,鐘鼎似乎從一開始便不加防範,甚至有樂見其成的意思,一次兩次都是她艾玲蹦出來當這個出頭鳥。為了自己的弟子當個出頭鳥艾玲是沒話說,可如今為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當出頭鳥,艾玲難免心生不滿,心想這算是個什麼事此時想來更是在意,到底是誰,在許慕姍之後,還引發出更大的天石異象這次明顯與上次不同,上次異象發生之時,在她掐指一算之下,幾乎馬上便能確定是由許慕姍引出來的,事實上甚至都不需要她來特意掐算,因為當時許慕姍引發的動靜不小,隨著天石現出異象,更是將她的聲音與身影投射在大多數悟石弟子心中,所以當時到底是誰誰悟石而引發出來的動靜,根本就不是秘密。這一次,天石產生的異象更加驚人,可是這番異象產生之前的動靜卻幾乎沒有,隻是在這突然之間,這般異象便展露人前,在場的三代弟子甚至都沒有人知道,引發這異象的到底是哪個弟子。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有方才鐘鼎出劍攔阻的一幕,隻是在這攔阻的過程中,艾玲明顯有種被當槍使的感覺。鐘鼎嗬嗬一笑,卻是彬彬有禮的模樣,道:“師妹這話說的,嗬嗬,諸位,驚蟄悟石,可以說是我們青陽門的根基所在,山門弟子在經過驚蟄悟石之後,才能真正成為我們青陽門四代弟子的一員,這是他們的機緣,也是我們青陽門的立門之本,是青陽門如今位列修仙界頂尖仙門的根本所在。”說到這裡,鐘鼎的語氣微頓,緊接著,逐日劍散發出淩厲劍氣,逼得黃雲波等人紛紛退後。鐘鼎的語氣亦隨之轉冷,道:“我知道諸位師兄弟的心思,能夠理解你們的急切與情難自製,修仙問道,求的是機緣,爭的也是機緣,大道之下,哪怕僅有一絲可能也要拚命搶奪,但你們不要忘了,你們同時也是青陽門的弟子,沒有青陽門就沒有你們的今天,若你們的所作所為,無法造福宗門不說,還給宗門拖後腿,就莫怪我以門規伺候。”黃雲波等人臉色陰晴不定,顯然要他們放棄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鐘鼎已經將話說得如此明白,他們隻得按捺下心頭的**,紛紛抱拳為禮,自認理虧。鐘鼎笑眯眯地看向艾玲,輕輕道:“師妹,為兄如此處理,可還滿意”艾玲冷哼一聲,將白綾收起,卻是向天石處望去。不僅是她,其他人也一樣,紛紛望向天石。他們都很好奇,這一次引發如此異象的人,到底是哪位天才。…………顧辰尚不知峰外的風雲衝突,此時他站在這第一百步的位置上,真正感覺到了無路可走的味道。可是,與此同時,顧辰也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尤其是這句“道已登巔”的話語,更是讓他琢磨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來。道,有巔仙道向來縹緲,或許能有所感應,但卻始終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玄妙事物,哪怕是在仙古時代,在那一段常有白日飛升壯舉的時光長河之中,對於仙道是何物,始終無有一人能具體說得上來。如今神州大地上,關於仙的傳說有不少,可考的不可考的,不過有一點卻是古今公認的。飛升並不是仙道的終點。這條求仙問道的路,很長很遠,尚未有極儘時。當顧辰聽到天石傳音,說他的道已經登巔,他此時不是歡喜,而是難掩的憂慮與失望,如果如此輕易便已登巔,那他接下來的路,又應該如何去走如果登巔意味著無路可走,那他裹足不前,塞目若盲,窒耳如聾,是不是也一樣是登巔如此看來,所謂登巔,似乎是喜事一件,但其實更是禍事臨頭。顧辰想起他剛被東陽上人帶上昆侖山時候的事。當時的他還不足兩歲,年少早慧的他,看著山間雲霧縹緲,明明在眼前耳際,卻偏偏摸之不著時,一顆心總難以靜下來。東陽上人看著孩童心性,不斷伸手想要抓住雲霧的顧辰,隻淡淡問了句:“好玩嗎”顧辰看著自己的手,又抓了一把山間雲霧,確定確實抓不住的時候,隨意揮了揮手,口齒清晰地回答道:“不好玩。”東陽上人又問道:“為什麼不好玩”顧辰很認真地回答道:“要能抓得住的,才好玩。”東陽上人右手輕輕一握,山間雲霧在他手中凝成實質,被他抓在手裡。他將那支雲霧遞給顧辰。顧辰雙目明亮,雙手接過,那種觸感非常奇妙。他看看山間飄蕩的雲霧,再看看此時已經被他抓在手中的那支雲霧,皺眉不語。東陽上人又問道:“現在抓得住了,好玩嗎”顧辰搖頭道:“不好玩。”東陽上人露出感興趣的神情,矮身看著顧辰,一字一句道:“剛開始時你因為抓不住,所以覺得不好玩,現在能抓得住了,為什麼又不好玩了”顧辰皺著白白嫩嫩的小臉,有種感覺很是玄妙,而且越來越強烈,隻是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描述。他看看山間那些飄蕩著的雲霧,再看看手中那因為東陽上人的術法而凝聚為實體,能夠被他握在手中的那支雲霧,好一會兒才用自己覺得應該算是正確卻又模棱兩可的說法回答道:“因為……不一樣了。”東陽上人看著這個模樣的小小顧辰,忍著笑,卻是對著那支雲霧一指。隻見那支雲霧在顧辰手中彌漫飄蕩起來,輕飄飄的縹緲感,卻沒有完散開。顧辰下意識裡用手抓住,還能感覺到那支雲霧的觸感,明明還是有如實質,被自己抓在手中,卻像活了一樣,看起來與山間的那些雲霧仿佛沒有什麼區彆,除了能夠被人抓住這一點。東陽上人又問道:“現在呢覺得好玩嗎”顧辰直搖頭,卻不說話。東陽上人卻沒有如此輕易便放過他,而是打趣道:“你覺得怎麼樣才好玩試試看,我都能做到。”顧辰用力地搖著頭,眼淚卻已經不爭氣地直往下掉。東陽上人深深地看著他,追問道:“好玩就好玩,不好玩就不好玩,為什麼要哭”顧辰咬著唇,就是不說話,雙手緊緊抓著手中那支雲霧,似是下了某種決心,可這決心卻讓他糾結萬分,猶豫不決,明明決心已下,卻行動不起來。東陽上人戲謔道:“你想做什麼”顧辰突然狠狠瞪了東陽上人一眼,然後將那支雲霧用力扔了出去。年幼的他自然談不上有多大氣力,但那時可是在山間高處,那支雲霧離手,迅速墜落。看著那支雲霧墜落,重歸山間雲霧間,再也看不出來區彆的時候,顧辰才怯怯地看向東陽上人,卻是滿臉倔強道:“還是這樣好玩些。”東陽上人爽朗大笑,笑聲回蕩山峰間。回想起那一段往事,尤其是東陽上人的笑聲久久回蕩,顧辰眼中充滿了想念,同時想到那個時候的自己,他的嘴角露出了隱隱的笑意。當時的師傅,可真不是一般的壞心眼,就知道欺負他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不過當時所捕捉到的一絲道理,卻是顧辰成為昆侖道子的根本。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是歸於虛無縹緲的才好,有些東西一旦有所改變,哪怕還是原來的東西,也是變了味道。顧辰抬頭,看著頭頂一對日月,仿佛一座天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