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顧辰可以感覺到虛空的壓迫。說是壓迫,也隻是第一印象,很快他便發現,他感覺到的並不是壓迫,而是一種排斥,這種排斥是因為虛空亂流之中不容異類,要將之吞噬殆儘。劍靈每少一分,顧辰就更心疼一分,這些劍靈一旦泯滅,在這裡的所有寶劍,都將淪為廢鐵。老劍神靜靜地目送著顧辰,可其實他心中早已焦急萬分,空間的通道已經打開,隨時都可以將顧辰送走,可是現在卻還不是時候,如果不能與外麵那人進來的同時將顧辰送出去,勢必會驚動對方,從而暴露顧辰行蹤,這對顧辰來說不是好事。本來就是為了讓顧辰安全離開才想出來的法子,如果還因為一時之急而壞了計劃,那與讓顧辰在這裡等死有什麼區彆所以雖然心急,老劍神隻能忍著。“外麵那家夥到底在磨嘰些什麼還不快點兒進來!”老劍神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已經暗暗將外麵的青山宿給罵了個狗血淋頭。眨眼間,顧辰身上的劍靈已經消逝了一大半。“等不了了!”一旦沒有了劍靈的守護,以顧辰的修為,在虛空亂流之中瞬間就會被吞噬,連一點兒殘魂都不會剩下。老劍神右手兩指相並如劍,一指顧辰,激發劍靈的劍意,同時他左手朝著另一邊的虛空洞口發出強勁劍意,那劍意充滿靈性,且挾衝霄之勢,有如發現獵物一般,狠狠劃開那處通道。通道一下子被打開了,原本因為謹慎還在加以試探的青山宿被驚動到,隨著通道被撕開,便隱隱約約看到在虛空亂流之中,竟然彆有洞天。“果然如我所料!”青山宿一步踏進虛空亂流,便覺一陣天旋地轉,眨眼間從一處空間到了另外一處空間,在這瞬間青山宿福至心靈,心想所謂飛升,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如此不由得暗自激動起來。在空間轉換的那瞬間,青山宿並沒有發現,老劍神用力一托,把顧辰送了出去。顧辰進入通道之時,身上所有的劍靈均已潰散,頓時大驚,緊接著一陣恍惚感襲來,他整個人身心仿佛都要被這虛空亂流同化,不停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瓦解。隻是突然間,體內經脈一股電流流竄全身,讓他打了個機靈,隨著這股電流湧現,全身都有了實質感,在這虛空亂流之中竟然行動自如。但顧辰來不及細細品味,便已經進入了通道,離開了虛空亂流。看著顧辰順利離開,老劍神鬆了一口氣,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直到這一刻,他才有種感覺,自己該做的事,都做完了。“不,看來最後還有一件事要做。”青山宿闖入這片虛空亂流,便感覺到強大的排斥力,不過讓他有些驚奇的是,此地的虛空亂流並不算特彆強烈,對他依然有著威脅,不過比起以前機緣巧合之下遭遇過的虛空亂流,這裡的虛空之力要弱得多。是因為此地環境之異,還是因為自己現如今的修為已非昔日可比當發覺在這虛空亂流之中漂浮著一座小小庭院,庭院間還有一茅廬,茅廬前站著一老人,青山宿瞳孔微縮,慢慢靠近。“沒想到在老朽即將逝去之前,還能見一道友。”青山宿深深盯著老劍神,那眼中似藏無儘蒼茫,道:“我也沒想到,你竟然化為這樣一縷殘魂。”掃視一周,滿地的長劍讓青山宿微有警惕,可在發現這些劍上已經靈性全無,隻淪為質地上佳的普通寶劍,便完全放下心來,劍神居所修隻在一把劍,如果劍上無靈,所謂的劍神居也隻是凡間的門派而已,對修仙者構成不了什麼威脅,隻是想到兩百年前的那段時光,青山宿也難免唏噓。“顯赫一時的劍神居,已經完全沒落了。”老劍神對著那些徹底失去靈性的寶劍微微歎息,卻也看得開,道:“人活在天地之間,就像白馬飛馳掠過牆間的小孔,隻是一剎那罷了。”青山宿神識掃蕩,搜尋整個茅廬,同時笑道:“人死了,牆間的小孔卻還留著。”老劍神道:“那小孔存在的時間再長,也隻能在牆上,牆不倒,孔出不來,牆倒了,孔亦不在。”青山宿尋找無果,沒有收獲,收回神識,畢竟在這虛空亂流之中,神識的消耗很大,這虛空亂流吞噬一切,神識一出便一點一點被消磨,哪怕青山宿修為再高怕也是吃不消。青山宿盯著老劍神,道:“你是人,所以你已經死了,剩下這一縷殘魂,也隻能在你的劍中世界作威作福,無法像修仙者一樣借體重生,也沒有辦法奪舍,生前沒有修仙的資質,死後依然還是孤魂野鬼,成不了大氣候,看如今九州之地,哪裡還有你劍神居的傳說”老劍神歎道:“多少年了,你還是老樣子,修仙者又如何甘做牆上的那個孔,能看到的也隻有經過那個孔前的事物,孔之外的世界呢如今九州被封,仙路不顯,修仙者與凡人皆被禁錮於此,永遠都出不去,所謂修仙者的掙紮與爭鬥,其實隻不過是在逼著自己認命而已,經曆那枯燥無味的所謂修行,一點一點將自己消磨殆儘,所謂漫長的壽元,其實隻是一種折磨而已。”青山宿冷笑,道:“你不過一介凡人,現在隻是一縷等待消散的無用殘魂,你有什麼資格評價修仙者的世界那個世界你一步都邁不過去!”老劍神搖頭,道:“修仙者又如何修為再高又如何你看看你自己,不是也快要死了嗎”青山宿的身體顫了顫,眼中露出了殺機,這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話。“我死後能有一殘魂寄居劍中世界,那你死後又能留下什麼修仙者與天爭氣運,與地爭機緣,為天所棄,為地所惡,壽元未儘尚有元神,壽元已儘元神也會隨之衰竭,最終不管生前得到了什麼,死後都得還回去,一生都在枯燥無味的修行之中度過,這樣怎麼能算活著”青山宿身上劍氣衝霄,道:“是不是活著,怎麼能由你說了算”老劍神哈哈大笑,道:“老朽亦即將消散,死了之後,你我又有什麼區彆”一身的劍氣在指尖化為一劍,青山宿隨手一掃,在這一劍下,庭院中的所有寶劍都變成了片片碎片,老劍神靜靜地看著,也不加阻止,這番場景似乎在告訴他,劍神居已經成為了過去。“把人交給我,我就離開。”老劍神突然豪氣滿懷,哈哈大笑起來,道:“口氣不小,難道你忘了兩百年前,你在老朽手中一劍也接不下,跪地求饒的場景”空氣仿佛在這一刻突然凝固,往事如煙,縷縷飄散,可是留下的痕跡卻早已深刻在心頭,怎麼也化不去。兩百年前那恥辱的一幕,是青山宿心頭的刺,這根刺每每在夜深人靜時想起,都會壞他的心境,知道這事的人不多,但青陽子的師傅蔡齊絕對是其中的一個,當時如果不是青陽子的師傅蔡齊在場,恐怕他早已被這位劍神居的主人一劍斬殺。修仙者死在凡人手上,這本就是莫大的恥辱,而作為一名修仙者,卻被凡人饒過一命,這兩百年來此來幾乎成為青山宿的心魔,也是因此,這兩百年來他的修為進境緩慢,瓶頸始終難以突破,這才有了如今的壽元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