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的理解來說,心理治療,連問詢帶診斷的,怎麼著也應該花費上半小時一小時的吧?這才剛過去二十多分鐘。
“我也不知道,應該算是結束了吧。”毛利小五郎把西裝外套換了一隻手,一臉莫名地看著手裡的病曆本,“……他說我,很健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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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患者花費的時間比預計的要快許多,”護士探頭進來,“需要幫您通知下一位患者嗎?額,風戶醫生?”
臉埋在兩手之間的風戶京介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暗暗扭曲的表情隱藏在手指的縫隙間,努力調節著情緒。
這些狡猾的偵探……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難道說,警方那邊已經懷疑到他身上了嗎?是了,他來的時候就說過,是搜查一課的負責人推薦他到這裡來就醫的。
所以他剛剛的顧左右而言他,以及表現出的對命案相關問題的遲鈍,到底是真的一竅不通,還是對他心存防備呢?
你要說他一竅不通,今年以來他的聲名鵲起整個東京都看在眼中,一個已經抓住了這麼多凶手的偵探,總不應該是徒有其表的沽名釣譽之徒……
可要是說是在刻意對抗他的引導與暗示,那也沒道理的。
自己已經在這個領域深耕多年,自從手部受傷,放棄了神經外科,轉而投身心理學研究後,全盤接受了唐澤老師的理論,並且以此為基礎進行心理學領域的研究的他,還沒遇到如此嚴防死守,根本無法攻破的對手。
可惡,案件進行到底推進到了哪一步,搜查一課讓這個人來接觸自己,到底是不是看出了什麼,怕引起他的警覺,特意讓一個偵探來接觸他呢?
也不對,如果他們真的起疑了,叫如此一個知名的人物來替他們試探,還不如叫兩個自己不認識的警員,那不是本末倒置嗎?
鎮定,風戶京介,鎮定,他們就算有所覺察,一定也沒有真的調查到你身上,或許隻是那個偵探個人的問題……
經過半分鐘的內心掙紮之後,風戶京介終於找回了錨點,收斂住了崩壞的表情,抬起頭,朝護士溫文爾雅地笑了笑。
“抱歉,上個患者有點難纏。”風戶京介控製好了麵部表情,按著太陽穴,露出了一點苦惱神色,“我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再過五分鐘好了,正好也比原定的時間早一些,下一位患者或許還沒來得及趕到。”
“好的,風戶醫生。”放下了心的小護士露出了笑容,“您也要注意休息哦。”
往日,科裡年輕護士這種元氣可愛的笑容,都會讓風戶京介心情愉快地觀察許久,然而今天,他連維持住平靜的表象都非常勉強,無心欣賞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毛利小五郎……”風戶京介眼中湧起了不善,將這個名字慢慢念叨了一次,那種被人逼迫到絕境的戰栗感,不斷喚醒著他攻擊的本能。
仁野,奈良澤治,芝陽一郎……
這一張張臉在他眼前滑過,那種想要攻擊的欲望,不住向上翻湧著,反複刺激著他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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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的,風戶京介,你沒問題的,這些阻礙你的混球,不是都已經去見上帝了嗎?這次也沒問題的。
就在他與自己的攻擊本能對抗,使勁捂好自己的人皮的時候,兩串輕重不一的腳步與護士輕輕叩門的聲響,提示著他下一位患者的到來。
上下掃視著來人,他本能性地做著評估。
穿著整潔得體,雖不昂貴,搭配卻很有巧思。
個人能力很優秀的男性,起碼他自己絕對是如此認為的,對自己的職業有極高自信,可能不是通常意義的成功人士,但在職業領域有所小成。
外表特征鮮明,是見過一次就很難遺忘的類型,所以確實是個從沒接觸過的家夥。
“您好,風戶醫生。”在他對麵坐下來的年輕男性友善地笑了起來,英俊的麵龐散發出了令風戶京介幾乎快要產生反感的親和與魅力,“我有一些關於和孩子相處的問題想要和您諮詢一下。”
“孩子?您已經結婚生子了嗎?”風戶京介慢條斯理地翻開了護士交給他的病曆說明,一眼看見了年齡那欄的29,輕輕抬了下眉毛,“真是看不出來,我以為您是剛工作不久的年輕學生呢。”
“太誇張了。”對麵的年輕男人熟練地與他客套起來,明顯是已經適應這等社交場合的社會人了,“風戶醫生才稱得上是年輕有為。我也是聽到了朋友的推薦,專門找來的。他說您在針對青少年的心理問題方麵很有研究。”
“哦……是這樣啊……”風戶京介意外地抬高了眉頭。
這可不是一個尋常的信息了,他確實是從事過一些相關工作——因為青少年心理疾病,本來也是他的導師唐澤先生主攻的領域——但這種信息,醫學界同行知道實屬平常,一個患者能打聽到這點的話……
“嗯,安室先生,是吧?”看著病曆資料上的姓名,風戶京介掛起麵對患者的安撫性笑意,“冒昧地問一下,是誰推薦你過來的呢?抱歉,沒有彆的意思,我就是擔心會產生一些誤會。”
“哦,推薦我來的是倉橋信彥醫生,您聽說過他嗎?”安室透展露出柔和的笑意,“他現在,好像是在某個警察部門工作吧?我是他的鄰居。”
身在特勤部門工作的倉橋信彥,他自己的職業情況以及現狀,本來就是需要嚴格保密的。
現如今,在他的狀況被落實,確定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之前,他是要在牢裡被羈押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些狀況,對風戶京介這個隻能算作與相關單位有合作的社會醫生來說,都是絕密消息,他不管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他的反應都可以被當作是情報的一部分。
基於這些理由,說著胡話的安室透毫無愧色,隻是歉意地笑了一下:“我也還沒有結婚生子,主要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我現在需要照看一個叛逆期的年輕孩子,但可能是代溝的原因吧,我和那個孩子常常做不到有效溝通,很抱歉,今天不太可能帶著他一起來看醫生,所以,我想先和您請教一些問題。”
倉橋的鄰居啊……
聽見倉橋信彥的名字,他在心底發出了一聲冷嗤。
學術不精,膽子也小,偏偏還是個善妒的小心眼……
推薦來他這裡治療?恐怕他這個鄰居是得罪了他,或者說有什麼令他厭惡嫉妒,卻又拿他無可奈何之處,於是乾脆把這個麻煩推到了他麵前吧。
畢竟……他治療過的孩子,那可都是……
心中的冷笑一聲接著一聲,他的麵上卻熟練地擺出了適合與家長交流的表情,稍顯理解,富有同情心,最重要的是,保持在一種對教育的難處深表理解的狀態當中。
“那你可以說說看具體都遇到了什麼問題,我好判斷一下究竟是孩子出了問題,還是說,有可能受到了什麼因素的影響,導致他無法與他人正常溝通之類的。”
“是這樣的。”斟酌了一下用詞,安室透說,“這個孩子的心理素質,有些過高了。”
再一次控製不住手指,在記錄本上又戳了一個小坑的風戶京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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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安室先生!”拿著體檢報告走回到心療科診室門前的毛利蘭,一眼就見到了熟悉的人,有些驚喜又有些疑惑,“您也來這家醫院的心療科看病嗎?”
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門牌,果不其然看見了懸掛著風戶京介半身像的介紹卡,毛利蘭有一種理所當然,又更加困惑的感覺。
既然是唐澤現在的監護人……會和爸爸一樣被唐澤介紹過來,其實還算合理。
不過唐澤好好的,為什麼要叫這麼多人來找這個風戶醫生呢,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狀況嗎?
“毛利蘭小姐。”活動著肩頸的安室透向著這位樓上鄰居打了個招呼,“我很健康,沒遭遇什麼事情,是有一些問題想諮詢醫生。不過,不得不說,雖然態度還算良好,感覺這位醫生,有些不是好說話啊。”
“我爸爸剛剛也這麼說的呢。這位風戶醫生,不是經常接待警察先生們的嗎,我還以為他在承受壓力方麵應該有一些自己的手段呢……”
“砰。”安室透身後,半透明的診室門,傳來了重重的關門聲,像在表達對門外議論的憤然抗議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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