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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匆匆往身上套著白大褂的木原川出現在了醫務室門口。
他與新出智明一樣,除了校醫還有自己的本職工作,並不是每天都能在帝丹坐班的。
今天正是類似的情況,看他的樣子,肯定接到了毛利蘭撥打的電話,臨時從醫院匆匆趕來學校的。
坐在辦公桌前的新出智明審視著對方匆忙走進來的身影,直到他與毛利蘭一起走進,才站起身按照提前說好的說法,歉意地表示:“你終於來了木原川醫生。診所有患者出現了緊急情況,我必須趕回去一趟。唐澤同學這邊要交給你了。”
說完,他拉開病床邊合攏的圍簾,拍了拍靠坐在床頭的唐澤,溫聲說:“唐澤同學,你這裡沒問題嗎?”
從簾幕的縫隙,臉色蒼白的唐澤望了站在不遠處的木原川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胡亂點了兩下頭。
他的雙手緊緊扯住了身上蓋著的被子,內心明顯不是外表展現出的那麼平靜。
但比起自己內心的情緒波動,要因為自己的情況耽誤新出智明那邊患者的診治,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唐澤昭的心理狀況是特殊案例,他的自我認同感並不強,甚至可以說有些失序,要他做出因為個人事務麻煩他人,耽誤彆人工作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所以唐澤隻是低下頭,用垂下的頭發遮住了自己的臉。
他後麵的表情被重新合上的幕簾遮蓋住了,新出智明一副放下心了的樣子,重新走到桌邊,將自己的白大褂脫在衣架上,向木原川點了點頭,開始向外走去。
路過毛利蘭的時候,他抬起手拍了拍猶豫不定是否應該站在醫務室裡等待的女孩的背,將對方推了出去。
“可是,讓唐澤一個人呆著的話……”還沒弄清唐澤對木原川情緒波動不定的原因,也還記得木原川有點可疑的毛利蘭腳步非常遲疑。
“有木原川醫生在呢,你放心吧毛利同學。”新出智明微笑著推著她向外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心理治療是非常私人的,可能會暴露很多隱私和內心情況,唐澤君或許不願意讓其他人看見。放心吧,他會好起來的。”
雖然不清楚唐澤的目的,但唐澤這麼做總有他的道理,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先清場再說吧。
擔心著的毛利蘭被新出智明帶走,隨著醫務室的門再次合上,木原川整理好了身上的白大褂,看著麵前被藍色的簾子圍得嚴嚴實實的病床。
沒有了其他人的旁觀,他也沒有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
唐澤昭是個極其特殊的案例,這一點,木原川當然是知道的。
不過來帝丹好些天了,他卻沒有急於去接觸唐澤昭,自有他的打算。
畢竟他屬於吃飯的時候會將喜歡吃的菜留在最後吃的類型。
木原川慢慢走近,沒有放輕腳步聲,反倒是故意加重,嶄新的皮鞋在光滑的地磚上敲出了響亮的聲音。
在病床的簾子前站定,他沉默地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確定自己的影子已經投射在了布料上,能被坐在其中的唐澤昭清晰看見。
坐在裡頭的唐澤確實看見了。
身形的輪廓映在簾子上了十幾秒,木原川卻又從簾子前走開,折回了新出醫生的辦公桌前,翻看起對方留下的診療記錄。
抽屜開合的聲音、塑料的文件夾被拿起又放下的聲音、紙張翻動發出的脆響……
唐澤眯了下眼睛,眼中放射出精光。
這個木原川,是個高手啊。
唐澤拜托新出智明把隔絕視線的簾子拉起來,組成一個小小的診療間,就是想要看看木原川的處理方法。
已知患者疑似焦慮發作,軀體化症狀明顯,情緒很可能處在波動不定的狀態當中,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會怎麼做呢?
木原川的選擇,是像逗弄小白鼠一樣,讓患者在恐懼與煎熬中再單獨呆一會兒。
他一方麵完全不說話,也不直截了當地打開簾子說話,另一方麵,通過不斷製造聲音和影子,突出自己在這個空間的存在感,不停給唐澤施壓。
就仿佛知道受害者藏在什麼地方,然後玩味地站在櫃子前,安安靜靜等待著櫃子後的人那樣。
隻這一個舉動,唐澤就十分確認,這又是個彆有用心的混蛋。
自己的身份,真是個招惹唐澤學派的活靶子啊,這麼多人前赴後繼,像飛蛾撲火一樣接近過來。
怪不得組織舍不得直接弄死唐澤昭這個身份呢,真好用。
花費了三分鐘左右的時間,像個普通的粗心大意的醫生那樣,隨意在辦公桌上查看了片刻,東看西看,木原川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裝作了解了患者現狀的樣子,終於走向了病床。
他伸手撥開了簾幕的縫隙,在直接走近之前,先用一隻眼睛好整以暇地觀察起唐澤昭的狀態。
不出他所料的,病床上的唐澤昭已經完全瀕臨焦慮發作的邊緣,壓住胸口,大口呼吸著,卻又因為不敢驚動來回走動的人,用被子死死捂住了嘴,汗水一刻不停,打濕了他腮側的頭發,讓他看上去狼狽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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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的是這樣。
8年前,學長針對唐澤昭的治療卓有成效,隻可惜,後續的治療計劃隨著學長的失蹤被打亂,完整的治療沒有能成功進行下去。
自閉症痊愈了的唐澤確實具備了與普通孩子相似的認知能力,但剛剛恢複意識的他和兩三歲的孩子無異,父母在接下來生活中的缺席終究影響到了他的自我構建,這個孩子確實痊愈了,卻可能一輩子也無法健全。
真可惜啊……
拉開了幕簾的木原川表情十分愕然,似乎不理解唐澤為什麼會如此害怕的樣子,快步走過去,將瑟瑟發抖的唐澤拽回了病床中央,強行按著他重新躺下。
“放鬆一點,唐澤君,不要緊張。你快要過呼吸了,再這麼下去可能會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我先給你拿兩個口罩。放鬆,放鬆一點……”
不考慮用心和目的,木原川確實是個專業水平合格的心理醫生,他的處理方法完全合規高效,任誰來了都不能挑出錯處。
隻是如果醫生本人就是患者的刺激源的話,治療的問題就變得格外微妙起來了。
將口罩戴好的唐澤像模像樣地調整著呼吸,再次蜷縮起來,以一種戒備的防禦姿態拒絕了木原川的再次靠近。
“……唐澤君,不要緊張。”觸碰被唐澤一再躲避開的木原川滿臉無奈,坐回病床邊的椅子上,重新拿起擱在床頭的文件夾,“我在入職的時候就聽說了你的情況,關於你為什麼會轉學過來,以及,伱可能在一些方麵需要幫助的事情。”
死死扯著口罩的唐澤聞言稍微顫抖了兩下,過了幾秒鐘,才勉強開口,艱難地問:“什麼、什麼幫助……”
他拋出這個問題,是準備看看木原川是否會像風戶京介一樣沉不住氣。
在唐澤第二次去他的診室治療時,按捺不住激動之情的風戶京介就直接暴露出了他認識唐澤的父親,對唐澤的病情知之甚詳的事實。
如果木原川順著他的這個問題,表現出對唐澤曾經的高功能自閉症,以及後來在風戶京介那邊發生的意外情況的了解,那這家夥就算目的再不純,也不算是多高段位的選手,殿堂的水平或許不會比風戶京介驚悚到哪去。
……你還彆說,關於自己在這群唐澤學派的癲佬殿堂當中都是什麼樣的一個形象,唐澤還挺好奇的咧。
上次的風戶京介貢獻出了非常具備觀賞性的片段,唐澤將其中的部分畫麵保存了下來,準備後麵視情況選用來著。
木原川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鏡,似乎在斟酌著詞句的樣子,花費了幾秒鐘才謹慎地開口:“關於你因為需要保護觀察,才轉學到帝丹高中,以及你之前遭遇到了惡劣的隱私泄露,險些再次更換學校的事情……”
說到這,木原川歎了一口氣,臉上交錯的無奈與憐憫都十分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