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婦打量她好一番,雖沒動嘴皮子,但那上下亂動的眼珠子似是說了好長一串話:“原來是你,既然落到我手裡,我就不客氣了,看我怎麼整治你”。
壯婦將她帶至一個小屋前,將她一推:“進去吧。”
屋子不大,彌漫著發黴腐敗的味道。除了一個小杌子,牆角堆著高高的幾大摞彩色的線,亂七八糟地糾纏在一起。另一個牆角放著一桶水和一個恭桶。
“今日把這些線理順了,否則彆想吃飯!”壯婦將屋門一關,似是怕她逃了,還叮叮當當地在門外上了一把鎖。
桑落看著那幾摞半人高的彩線,心想,這跟將綠豆紅豆混在一起讓人分開有何不同?都是磋磨人心誌的玩意兒。
不讓吃飯?她早料到了,既然是那狗公子要整治自己,這底下的人必然不會讓她好過,所以早上出門前,隨身揣了一塊乾餅。
不缺吃喝,那就不急了。
她盤著腿坐在地上,隨手扯過繡線團,理了一陣,手指搓得多了,線頭綻開,再用指腹一掄,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雙眼放光。
絲線一劈開,不就是染了色的一號蠶絲縫合線嗎?雖然韌性不同,總比桑皮線強多了!倒真是因禍得福了!
反正沒人管,不如趁此機會練練外科結。說乾就乾,她扯出一綹紅線,係在杌子邊緣,手指飛舞,練了半日單手打結法,又練了半日的雙手打結法。又尋了一根針來,穿針引線,在自己衣裳一角練了一陣各種線的縫合手法。
再一抬頭,天竟然黑了。
門外有人點著燈來來去去,人影攢動,似是有一群人簇擁著來了,腳步亂哄哄地,後來又高高低低吵了好大一架,隻聽見有人喊“見血了!見血了!”又有人喊“我跟你拚了!”
叮叮咣咣一通砸,喊打喊殺聲此起彼伏。
桑落用線團子堵著耳朵,抄著手靠在牆角假寐。心中想著廖存遠的那句話,當真是苟活的精髓。
隻是世事總是難以遂人願。
有人喊起來:“快去請大夫!快去!不行了!”
“來不及了!”
“這兒有一個現成的,她會縫傷口!”是那壯婦的聲音。
話音一落,小屋的門就被打開了,壯婦點著燈在夜色裡晃來晃去,急切地問:“你說你會縫傷口?”
桑落點點頭:“我會。”
壯婦鐵掌將她一拽,直直往院裡拖:“快來看看!”
院子裡砸得稀爛,各式繡了花的繃子也被鉸得零零散散。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個人,男男女女,有被花盆割傷了腦袋的,有被剪子戳著心窩子的,還有被刀兒割了胳膊的。
血汩汩亂淌。
當真是一場大戰。
“這不是那個刀兒匠的女兒?”
有人罵那壯婦:“林旺家的,你當真糊塗,怎麼弄個娘們兒來,她是個什麼玩意兒,也能治傷?”
四周眾人四嘴八舌說她腦子進了水,又趕忙叫人去請大夫。
林旺家的身體壯實,叉著腰叱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人命關天,管她娘們兒不娘們兒,能救命就行!”
說罷她將桑落一推:“快救!”
桑落走到院子中央,蹲下來查看傷口,再站起來看向眾人,緩緩舉起三根手指:“能治,但我有三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