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道:“除了你,又沒有人知道。”
桑落冷秋秋地瞟他一眼。他也知道他自己乾的不是人事嗎?
“玉公子,得天獨厚之資,自然不懂內官之殤。人頂著命地挨一刀,好不容易活下來,忍辱負重,殘缺一生,唯一的念想就是死後能夠得個囫圇之身。”
桑落想起廖內官和胡內官,還有九死一生的元寶,聲音漸漸鏗鏘,“身為刀兒匠本就做著斷子絕孫的事,若喜盒還保不住,如何對得起他們?”
忍辱負重、殘缺一生。
顏如玉聞言一愣。還未說話,隻聽見忽地遠處響起幾聲鳥叫,他眸光微閃,示意知樹將躺著不動的桑子楠帶走。
再長臂一撈,將桑落帶上馬車,手掌一推,她身子歪歪斜斜地跌進車廂之中。
車廂裡暖香四溢,金色的刺繡晃花了桑落的眼,腦袋磕在座沿上,悶悶的,卻沒有疼痛。原來是墊著一塊金錢豹的毛皮。
顏如玉欺身進來,端坐在一旁。
桑落正要起身質問,隻覺得肩頭被壓住了千斤一般,根本動彈不得。顏如玉低聲道:“配合些,否則現在就殺了你。”
桑落卻根本不懼,隻倔強地道:“我要喜盒。”
壓在肩頭的手掌一收,劇痛從肩胛骨上蔓延開去,他俯下身來,酒氣籠罩著桑落,嗓音裡儘是殺意:“可以,你不是說人肉與牛羊肉的紋理不同嗎?我替你將桑子楠切成條,再曬乾製成喜盒。”
桑落心驚,不敢再說,隻忍著痛彆過臉去。
錦簾外火光熠熠,有人騎著馬,帶著兵器,噠噠噠噠地圍了過來。
見到這樣的馬車,外麵的人不敢輕舉妄動,隻抱拳問道:“敢問可是玉公子的尊駕?”
顏如玉忽然變了一個嗓音,帶著幾分醉意:“正是。”
外麵的人道:“不知玉公子這是從何處來,去往何處,怎的一人一車在此?”
顏如玉隔著錦簾冷聲嘲諷起來:“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查本公子?”
領頭抱拳行禮:“玉公子,實不相瞞,方才又出了一樁命案,應是鶴喙樓的殺手出現了,禁衛統領下令全城抓捕殺手,末將也是奉命行事。”
“這次殺了誰家?”
“殺了三元堂的東家石啟峰。”
“那你圍著本公子的馬車,是懷疑本公子了?”
“不敢。隻是鶴喙樓殺手奸詐,為了公子安危,末將隻能僭越了。”說罷那人挑起長槍,緩緩掀開錦簾。
車內金碧輝煌,隻見仙人般的紅衣公子斜斜靠在軟墊之上,麵色帶著幾分酒氣,眼波瀲灩,手指如玉,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跪在一旁的綠衣女子。
將領看得心神一蕩,連忙將目光投向桑落。
這女子披頭散發,衣衫淩亂,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鶴喙樓的殺手,倒像是被人強迫著跪在此處。
莫非,玉公子背著太妃做了強迫民女之事,被自己抓了個正著?也不知將來鬨到太妃麵前,他是何下場!
將領心中有了底氣,詢問道:“公子這是從何處來?”
顏如玉懶懶地掀開眼皮:“太醫令吳大人府上吃酒。”
“去往何處?”
“回家。”兩個字,全是不滿。
將領算了算這個方向,的確沒有錯。他又轉向桑落:“這姑娘看著眼生,不知姓甚名誰?為何如此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