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認識她”道一問。
“我也算不上認識她。”奉雲道,“許夫人在漳州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我算不上認識她,隻是見過。前兩年,陳大舉和許夫人一起打漳州城時路過木棉庵。許夫人還在庵裡住了幾日。”
“哦。”道一點點頭,“那她長什麼樣”
奉雲道:“她那時二十七八歲吧。長得很美,穿著男裝。”
“現在她在哪裡,你總不知道吧”道一懷著渺茫的希望問。
“這個我當然不知。她的人馬總是在福建各處,飄忽不定。聽說廣東和浙南都去過。”
道一歎了口氣:“先不管許夫人在何處,還是把你的事打理好再說。”
聽了這話,奉雲渾身一震,眼圈立刻紅了。
“我你是說要把我拋下”說著,淚珠止不住從臉上滾下來。
道一立即慌了,連連擺手:“不,不......”
“那是什麼”奉雲抽泣道,“師父讓你照顧我。你......求你彆拋下我不管......彆說許夫人那裡,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跟著你。”
道一忙說:“我不是要趕你走。真的。我是說,現在官軍在到處抓和尚尼姑。你一身尼姑打扮,碰見官軍就是麻煩。”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道衣。
奉雲止住眼淚:“你是讓我不穿僧衣是嗎那我穿什麼”
道一想了想說:”這倒也是。茅屋也燒了。不過那裡也沒彆的衣裳。隻有......到處是屍體。“
奉雲忙道:”可彆讓我穿死人身上的衣裳。打死我也不穿。”
道一笑著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穿死人衣裳的。這附近真的沒有人家嗎”
奉雲想了想:“應該有的,不過都是山客。”
“什麼是山客”道一想起在漳州城外的茶攤上,那個書生說許夫人招了二十四峒山客來援救陳大舉。那時他一心隻想著許夫人,也來不及細問山客是什麼。
”山客就是官文裡的佘人,峒蠻。“奉雲說道,”他們叫自己山客。“
”那就是山裡的蠻族了和彆處的人有什麼兩樣“道一又問。
”他們都住山裡,穿著打扮和山外的人也不同,說話外麵的人也聽不懂。“
”你聽得懂麼“
奉雲搖頭:”我也不懂。不過,他們也有人會官話的。許夫人手下一多半都是山客呢。“
道一說:”我也聽人講,許夫人從小在山客裡長大,還是三十六峒峒主,對,藍太君的義女,因此,她要造反,山客是一呼百應。“
”是這麼回事。“奉雲道,”許夫人自己就常打扮成山客的。“
道一說:”我們可以去山客那裡試試,問他們買兩件衣裳給你穿。你就打扮成山客女子。這樣官軍就不會見到你就想抓了。“
奉雲道:”我我可不會說他們的話,怎麼問他們買衣裳“
道一說:“到時再說,說不定運氣好就碰上能說官話的。”
“也隻好如此了。”奉雲點點頭。
於是兩人便在山中亂走,可走了半天,一戶人家也沒看到。
道一說:“這樣走下去不是辦法。我倒有個主意。我們從茅屋去白雲寺時經過的那條小溪你知道麼”
“當然知道。”奉雲於是領著道一回到離茅屋不遠處的那條小溪邊。道一便開始沿著溪水向上遊走。
奉雲一下子明白過來:“啊。有人家的地方附近定有溪流,可以取水。道一大哥,你真聰明。”
道一也頗為自得地說:“這是我以前巡山訪道時師父教我的。往下遊走定是出山的方向,不想碰見官軍,我們就往上遊去。”
兩人沿著小溪向深山進發,山中無路,亂石遍布,林木茂盛,走得很是費力。道一時不時要攙扶奉雲攀岩過粱。奉雲卻仿佛樂在其中。
他們在大山裡從日中走到日落也沒遇見人家。眼見天色漸暗,道一便就近尋了塊岩石下的避風處,撿拾樹枝點起小堆篝火。又從行囊中取出妙空師太給的乾糧與奉雲一起吃了。
入夜後,道一盤坐在火堆邊又打算練功。奉雲關切地問道:“還會走火入魔麼”
道一臉上發窘:“不會了。”
奉雲撲哧一笑:“你還是當心點,彆再胡思亂想了。”
仿佛被她說中心思,道一立即覺得臉上發燒,幸而火光昏暗,奉雲也看不見。道一這回練功既不集中意念也不摒除雜念,隻是隨遇而安,結果一路練下來反而十分順利。
等到練完,他睜眼一看,卻見奉雲盤坐在岩壁邊,閉著雙眼已經睡著了。道一怕她著涼,取出僧衣替她裹上。
夜深人靜,周圍隻聽到動物偶爾的叫喚聲。道一怕有危險,也不敢合眼,就守在篝火旁。到了後半夜,他見奉雲身子有點發抖,乾脆把自己的道衣脫下來也給奉雲裹上。
天明之時,奉雲醒來,見自己身上裹著兩件道一的衣裳,道一自己倚在篝火的灰燼旁迷迷糊糊的,心下感激,便起身替道一披上外衣。道一卻立即醒轉。兩人相視而笑。
吃完最後一點乾糧,兩人繼續出發。道一雖十分肯定溪水旁必有人家,也不知究竟要走多遠。
走了大半天,眼看日頭早已偏西,他正心裡著急,奉雲忽然指著前方興奮地叫道:“前邊有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