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瑤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咕嚕一聲——
在本就靜謐的氛圍中尤為明顯。
盛瑤驀地抬頭。
猝不及防對上厲崢聞聲也抬起看來的視線。
四目相對。
兩人都未曾注意到何時湊到如此接近的距離。
溫熱的氣息撲灑而來。
盛瑤心跳猛然漏跳了一拍,陡然抽回手。
厲崢手上落空,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
他很快不自然地清了清嗓,放下棉球和藥瓶:“擦好了。”
“嗯……謝謝。”
接著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厲崢有些無奈又覺離譜。
好端端正常無比的氣氛,竟又一次就這麼莫名其妙變得詭異起來。
然而,每次都如此時一般,沒有確切的原由導致氣氛變化。
好似它自己就會悄然而生,在無人注意時肆意蔓延,直至察覺時,已濃鬱難消。
思及此,厲崢緊繃的心緒反倒放鬆了下來。
他的目光帶上幾分探究的意味,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睛。
盛瑤心頭一跳,混沌思緒中慌亂抽出一絲打破怪異氣氛的由頭。
她沒頭沒腦道:“厲崢,你今日洗碗有打碎碗嗎?”
厲崢:“……”
怪異的氣氛果真被打破,繼而彌漫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沒有。”
也不知回答的是沒有打碎碗,還是沒有洗碗。
“……哦。”
氣氛又短暫沉寂一瞬。
盛瑤動了動唇,輕聲道:“那我先去廚房了。”
厲崢聞言臉色微變,當即喚住她:“去乾什麼?”
“我想熬碗薑湯喝。”
盛瑤身子打小較弱,如此浸水一遭,她擔心自己會因此染上風寒病倒。
厲崢臉色又霎時變得古怪,像是在做什麼艱難又矛盾的抉擇。
盛瑤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不見厲崢再說話,便又道:“那我……先去了?”
厲崢驀地起身:“你先回房休息。”
“可是我要熬……”
厲崢垂眸瞥了一眼她沾著藥膏的紅腫雙手,“你這樣怎麼熬。”
末了,他又聲色壓低補了一句:“我去弄。”
盛瑤驚訝地瞪大眼,顯然有些不相信。
厲崢連加熱飯菜都不會,還會熬薑湯嗎?
但盛瑤也知自己雙手剛上過藥不便動手。
疼痛可以忍,叫藥膏失了效果可就不好了。
盛瑤心下不由想著,厲崢這該不會是在心疼她吧。
她眼眸一亮,本想抬眸對上厲崢的雙眸,看清他眼底神色。
但厲崢像是有所察覺一般,先一步彆過眼轉過頭去,淡聲道:“總之,你先回房休息。”
盛瑤攪了攪手指,眸中光亮未散,心尖又不由雀躍起來,自不再堅持,揚起唇角便乖巧應了聲:“好,那我就先回房了。”
盛瑤回到屋中後,竹林環繞的庭院便靜了下來。
無人瞧見光照下一道修長的身影緩步走進了廚房。
水聲嘩嘩,聽起來像是在為熬煮薑湯做準備,但水聲卻遲遲未曾停下。
好一會後,水聲終是停下,才有柴火劈裡啪啦燃燒的聲音響起。
厲崢拿過毛巾擦手,臉上表情不怎麼好看。
也不知是在氣盛瑤竟敢讓他洗碗,還是惱自己竟真的把碗洗了。
以及此時灶爐上正熬住著的薑湯。
靜默片刻,厲崢又在心頭覺得此事並不需如此介懷。
盛瑤紅腫著雙手,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若是這時候他還不近人情讓她去洗碗,她隻怕是當場就得紅了眼眶掉眼淚。
他本也並非極其嚴厲專製的主子,又是在這般偏僻之地,需不著如此計較尊卑規矩。
還有她那纖瘦的小身板,都不知一碗薑湯是否真的能保她不遭風寒侵襲。
若是她真病倒了,即使他是主子她是丫鬟。
承釗不在,這兒再無旁人,他總不能對她不管不顧吧。
她最好彆真給他病倒了。
厲崢轉身一邊往廚房外走去,一邊煩悶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手上動作剛放下來,一抬眼,平視前方的視線正好看到了剛才被他隨手放在角落的竹籃。
厲崢腳下步子一頓,神色意味不明地看著那頭。
竹籃裡濕衣堆疊,在地麵暈開一團水漬。
而一旁的竹竿上空蕩一片,好似在無聲地提醒看到它的人。
厲崢:“……”
重新邁開的腳步聲一路朝向主屋的方向。
但幾步之後,腳步聲又再次頓住。
厲崢歎息一瞬,繃著嘴角轉了身。
看她可憐。
他隻是看她可憐。
濕衣雖有重量,但對厲崢來說並不困難。
可他不喜濕冷的觸感落在手上的感覺。
一件中衣被扔上竹竿,皺巴巴地擰成一團。
厲崢注意到一旁的牆邊靠著一根木叉,他見過盛瑤是用這東西晾衣服的。
實則,以厲崢的身高並不需要此物。
但這可以讓他不必用手去拿濕衣。
厲崢單手拿起木叉,儼然一副生疏彆扭的樣子。
木叉叉住一件衣服,順勢一挑,衣服便掛上了竹竿。
來回幾次,竹籃裡本也不算太多的濕衣幾乎都掛了上去,最後還剩一條他自己的褲子。
木叉叉住□□。
厲崢手臂剛一用力。
身後忽的傳來一陣響動。
吱呀一聲——
厲崢赫然回頭。
盛瑤剛從門前探出頭來,看到正在晾衣服的厲崢頓時瞪大了眼。
厲崢手勁失控一瞬。
剛掛上竹竿的褲子襠部刺啦一聲,撕破了一條口子。
盛瑤:“……我,我是想出來看看,薑湯熬好了沒……”
厲崢:“……嗯,可能,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