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不屑和嘲笑,現在隻剩下了震驚和嫉妒。以前是居高臨下的俯視,而現在卻隻能仰望。
再回頭看蘇道山鬨出的笑話,已經沒有人能笑得出來了。
同樣的笑話,傻子鬨出來是一回事。天才鬨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前者可以嘲笑,而後者,便是你的無知和淺薄罷了。
此刻聽著人們的議論,聽著這滿城的聲音,大家忽然有一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當初對蘇道山的每一聲嘲笑,每一句奚落,現在都變成了落在自己臉上的耳光。
大家至今還記得當嶽蓁說出這個消息時,在場的火牛城和西塞城那些世家子弟看自己的眼神。
這幾天,人家可沒少從自己等人的口中聽說蘇道山的笑話。
可如今回頭,究竟誰才是傻子?
“剛才聽朱城主他們說,法陣出問題的可能性極小,而且後來的檢測,也沒見誰出來什麼差錯,”嶽世峰的一個堂弟扭頭回來,“所以,那家夥的靈根境界很可能是真的?”
眾人都沉默著。良久,林烆環視眾人,神情古怪地開口道:“你們知道我現在懷疑什麼麼?”
“什麼?”朱家的朱學崇問道。
還沒等林烆回答,一直沉默的嶽世峰就忽然開口道:“你是想說米琅他們幾個吧?”
這話一出,眾人都心頭一跳。原本還看著窗外,還低頭喝茶,還趴在欄杆上看著樓下的人全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我聽說,”朱家的朱學崇道,“根據仵作檢驗,米琅他們幾個都死於一把訓練用劍,而且,傷口無論是殘留的內炁痕跡,還是切口角度,都不像是謝大師這樣的高手所為。”
“會不會是樊仙子動的手?”有人問道。
眾人都紛紛搖頭。
嶽世峰更是當即反駁道:“樊仙子麵冷心熱。出道以來,從不濫殺無辜。況且當初車隊遇襲米家也是出了力的。進城之後她和米琅等人相識,也是相談甚歡。絕不可能是樊仙子。”
他的話音落下,就沒人再說話了。眾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個話題,已經不是第一次討論了。
之前大家就一直不能理解,謝大師為什麼會衝幾個後輩小子動手。在大家看來,即便皇室米家罪不可赦,領頭的也是家主米燁。要處置米家這些子弟,自然有本地宗門和世家決議。他一位德高望重的寒穀長老,根本用不著親自出手。
而若是說米琅等人敢得罪他,甚至威脅到他的話,那就更荒謬了。
就算是為了救蘇道山,以他的身份,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難道米琅等人還敢拒絕乃至反抗?
可不是謝尋白,也不是樊采頤,又是誰呢?
之前這個念頭但凡浮現一下,大家都隻當個笑話。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提起,所有人都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正在這時候,隻聽樓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一個嶽家護衛飛奔而上,神色惶急地衝叫道:“快,少爺,老爺讓伱們趕去城主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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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堡。
中午下過一場雨,堡內的房屋土牆還留著潮濕的痕跡,屋簷還滴著水,地麵更是泥濘不堪。但街道上,中央空地上,已經被三五成群激動不已的人們給擠滿了。
沒人心疼自己的鞋子。大家就這麼站在街邊,站在家門口,站在麥場上,站在堆滿貨物的馬車邊,站在河邊,站在柴垛或草料堆邊任何一處可以紮堆的地方,熱烈地議論著。
所有人都麵色潮紅,神情激動。
蘇母小院。
蘇母神情古怪地坐在羅漢榻上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顯義夫婦相對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表情也是哭笑不得。自己兒子養了十幾年,原本以為再了解不過了。可誰知道,今天竟來了這麼大一個驚喜。
良久,蘇母回過神來,掃了兒子媳婦一眼,問道:“二小子靈根的事情,你們這當爹媽的,就一點沒察覺?”
“您老不也沒看出來?”蘇顯義苦笑道,“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抱著書看。誰知道他看出什麼名堂來了。我倒覺得,若非郡考有照心石檢測,隻怕連他自己也未必明白……”
“這倒是。”蘇母點點頭。
而下一秒,老太太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臉上的皺紋宛若一朵盛開的菊花,那樂不可支的模樣,就如同一個剛得了糖的小孩。哪裡還有平日裡的端莊威嚴。
老太太這一笑,蘇顯義和江夫人也不禁相顧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