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酒,還敞開了喝?”
“吳老六,你這是發財了啊?”
高顴骨漢子得意一笑:“你們兩個懶漢,昨天偷懶沒去碼頭扛活,可是虧大了。告訴你們,昨天一晚上我就賺了五塊法幣,沒想到吧?嘿嘿……”
“什麼?”
“五塊?這麼多?”
像他們以往在碼頭上扛活,一天拚死拚活也不一定能賺一塊錢。
工人們賺多少錢,李垣並不關心,但聽到這幾個人是碼頭上的,他不由地豎起了耳朵。
高顴骨漢子指著空茶碗對一個同伴說:“倒上,倒上!”
同伴笑嗬嗬地給他倒水,笑罵道:“才賺了幾個臭錢,就擺上譜了。”
高顴骨漢子盯著茶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你們不知道,昨天晚上碼頭上可熱鬨了,從上海來的一個公子哥給兄弟們開出了兩塊的工錢。”
同伴道:“不對啊,你這也才兩塊,另外三塊呢?”
高顴骨漢子敲敲桌子:“急什麼,我還沒有說完呢,後來錦森印刷廠的侯經理來了,看到我們給人家乾活就去找那上海人理論,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吃了癟,警察們都上船搜查了。”
同伴倒吸了一口冷氣:“侯經理的船也被查了?”
高顴骨漢子對自己被頻頻打斷很是不滿,瞪了同伴一眼:“聽我繼續說。侯經理跟警察隊的人關係處的好好的,可他的船被查了,我們親眼看見的,肯定是得罪了警察隊的人。”
同伴接話:“這還用問啊,肯定是錢送少了唄!”
高顴骨漢子沒好氣地道:“我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插嘴!還想不想喝茶了?”
同伴訕訕一笑:“好,我閉嘴,你說,你說。”
高顴骨漢子這才道:“後來又來了一個大官,好像是港務局的什麼科長,還是處長,你猜最後怎麼著了?”
同伴道:“港務局就是專門管著港口的啊,那肯定是幫侯經理把人搶回來了。”
高顴骨漢子搖搖頭:“錯了,錯了,我就知道你肯定猜錯。”
一旁的李垣的胃口也被吊起來了。
高顴骨漢子見兩個同伴都眼巴巴地看著他,這才道:“警察隊連港務局的大官的麵子也沒給,搞得他灰溜溜走了。”
同伴撇撇嘴道:“你就吹吧,你在船上卸貨,還能看到那大官走了,而且還是灰溜溜的?”
高顴骨漢子見同伴處處針對自己,拉著臉道:“你知道個屁!我在上海的那艘船上沒乾多一會兒,就被調到了侯經理的船上,親眼看見那個大官跟侯經理站在船頭說話,兩人都是很生氣的樣子。”
“哎呀,不是說錢的事兒嘛,怎麼越扯越遠了。”另一個同伴道。
高顴骨漢子道:“對,對,都是他打岔!是這樣的,侯經理著急卸貨,給我們出了高價,每人三塊!”
“這樣啊?”兩個同伴都是羨慕地看著他。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李垣在一旁頓時就是心頭一驚,他的真實身份是日本間諜,此次前來是以出版商的身份執行一項秘密任務,可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邊還沒接上頭,就被臨城的情報機關察覺到了。
他對於臨城人生地不熟,全憑著自己的經驗和機警,這才逃過了中國特工的抓捕。
此時城市裡的各個交通樞紐肯定有便衣特工盯著,自己即便想離開臨城,也需要熟悉臨城情況的人接應才行。
今天即將接頭的這個情報員代號“石橋”,據說一直負責上海到臨城的一條交通運輸線,上海特高課總部供給臨城各個情報小組的裝備物資有三分之一都是由這條運輸線提供。
既然是負責運輸線,一定會有辦法送自己儘快離開臨城。
李垣和“石橋”都不知道對方的掩飾身份,兩個人隻是按照計劃,在固定的時間和固定的接頭,這當然也是因為保密的要求,防止有一方出了問題,另一方還有脫身的可能。
第一次接頭,由於李垣被中國特工跟蹤,被他果斷地放棄了。第二次接頭,就顯得越發地重要了。
隻是,他也很清楚,這次接頭存在著極大的風險,但為了不給自己留下遺憾隻得姑且一試。
李垣雖然不知道“石橋”的掩飾身份,但來臨城之前便聽情報組長恩田漱平提過一嘴,近期將有一批物資由上海運往臨城。
恩田漱平是他的同鄉兼師兄,也是他的頂頭上司,兩人私交極好,平時恩田漱平在他麵前說話也用不著那麼在意。
當李垣聽到碼頭裝卸工人議論的這件事之後,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上海來的船?
竟然這麼高調,不會是恩田漱平所說的那條船吧?
如果真如自己猜測的那樣,這麼高調行事一定會出大問題的。
他覺得更有必要跟“石橋”了解一下這個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