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孫大彪描述的血腥場麵的確將他嚇到了,在穆家成已經被捕的情況下,他心理上的負擔小了很多,在巨大的恐懼下,說服自己放棄信仰。
侯亮知道自己多半是走不出去了,可他在國內還有家小,他希望跟方如今談條件,不要將他背叛的事情透露出去。
在他看來,將叛變的責任推到穆家成的身上,組織上對於他的家小還會照顧撫恤;若是背叛,家中親人可就不知什麼下場了。
方如今對侯亮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他冷聲道:“你既然已開口,就已經背叛了特高課,還不如全交代了,也許我們還能看在你配合的情況下酌情考慮一二。”
侯亮聽出方如今的威脅意味,臉上胖肉直抖,露出絕望神情,懇求地看向他:“我求求你,不要讓他們知道是我出賣……”
方如今突然一聲怒喝:“侯亮,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這突如其來的霹靂,讓審訊室裡所有人都一哆嗦。
侯亮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相信。他已經展示了足夠的配合,可對方絲毫不為所動,仍舊是步步緊逼。
方如今又道:“侯亮,你已經不是印刷廠的經理了,咱們也不是在談生意,彆想跟我討價還價。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隻有這樣,我才能酌情考慮你的要求。”
他就是要告訴侯亮,誰是主導者!
“在下隻是……”
“你現在什麼都可以不說,但是我很快就會透露出去,是你出賣了穆家成。我想,光憑這一條,特高課就不會放過你的家人!你覺得還需要進一步考慮嗎?’
侯亮被說得麵如死灰,深受打擊。
方如今一拍桌子:“我告訴你,你們運輸來的這批炸藥,足以把臨城鬨翻天了,這絕對是一場大的行動。”
侯亮瞳孔為之猛然收縮。
當初還為這批炸藥全部到位而高興,可現在成了階下囚,行動的危害性越大,他身上的罪責就是越重,反倒是成了壞事。
“特高課到處滲透,妄想搞一場大的破壞。實話告訴你,破獲你們‘輕舟’小組隻是一個開始,我是不會讓你們的計劃得逞的。臨城的間諜網絡,有一個算一個,都要全數肅清。”
侯亮沉默不語,可他的眉角在微微抖動。
肅清?
說起來簡單,可執行起來哪有那麼容易。
轉念一想,又不是如此。“輕舟”小組存在好幾年了都平安無事,為什麼這次栽了呢?
也許,軍事情報站已經掌握了關於臨城特高課潛伏組織的更多信息。
“侯亮,說出你的資金來源,這是在挽救你自己。”方如今發出了最後一擊。
侯亮終於徹底崩潰了,他捂住臉,囁嚅著說出了一個地址:“觀……觀音塘。我每次取用資金,都是到那裡的張記酒肆與一個叫作楊延硯的人見麵。”
觀音塘?
方如今先一愣,再一想,覺得再合理不過了。
觀音堂往北就是日租界,嚴格來說實在臨城城外。
住在租界裡的日本人,有一部分表麵上或許是商人,但他們還有個不能宣之於口的工作,就是搜集臨城情報彙總給特高課,擔任特高課在臨城的耳目。
日本的領事館並不在租界中,而是位於昭慶寺碼頭附近,毗鄰金牛湖。
當年,租界範圍劃定後,日本人執意要把日本領事館開在臨城內,而且迫不及待。一開始,日本人無地落腳,在西湖船裡過了幾夜。後來才在臨城裡租了房,離金牛湖有幾裡路,領事館掛牌。
可是日本人眼睛時時盯著金牛湖不放。後來,昭慶寺碼頭附近的美國領事館撤了。日本人火速跑去找房東,簽了租房協議,終於把領事館搬到了麵朝金牛湖的地方。
領事館表麵上看似是中日交流的窗口,事實上,它是日本人的情報中心。
日本人把臨城以及周邊縣市的交通路線,碼頭橋梁,報紙學校,甚至祭祀孔子的內容、時間、規模,一草一木,全不放過,全部彙總在領事館,然後提供給國內。
位於觀音塘附近的張記酒肆,也許是日租界向外延伸的一個支點,因為地理原因,溝通起來自然再方便不過了。
看來,有必要去張記酒肆調查一番了。
方如今一邊想著,一邊活動了一下指頭。
他正要接著問侯亮一些細節,忽然聽到外麵一個行動隊員驚慌地跑過來。方如今認出他正是負責看守溫淑華的人,忙問他出了什麼事。
“隊長,大事不好了!”行動隊員氣都喘不勻了,“那姓溫的女人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