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阪樹正輕輕地敲擊桌麵提醒他:“稻葉君,你是個專業特工,應該懂得如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稻葉昌生深深吸了一口氣,背繃得的緊緊的,似乎要將滿心的悲傷自責化作那無形的箭,把自己撐成一張拉滿張足的強弓,將自己的心擊成碎片。
“稻葉君,不要悲傷,川本君做了他該做的事情,他是我們的驕傲,是大和民族的驕傲!”此時,宮阪樹正的語氣中才略微帶著一絲憂傷。
“宮阪君,臨城站的中國特工是怎麼發現川本君的?”稻葉昌生的語氣平緩了許多,但臉上仍然呈現出一種悼念的悲傷。
“具體情況還不得而知,據說事發當天下午,臨城軍事情報站便開始對診所、車行等地進行了大規模的搜查。而川本君的暴露,具體是因為診所,還是車行並不確定。”
稻葉昌生重重頓首:“對不起,宮阪君,川本君的玉碎都是因為我的大意造成的,我不該突然聯係他,更加不該貿然讓他參加我的行動。”
宮阪樹正擺擺手:“你的決定確實草率了一些,川本君一直都是蟄伏狀態,他的身份隱藏的很好,本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的。不過,鬆井課長曾經囑咐過,你在特定的時候可以尋求支援,川本君的玉碎,你固然難辭其咎,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們忽略了我們的對手!”
稻葉昌生深以為然:“宮阪君所言極是,在情報這個領域,我們之前領先中國人太多了,帝國很多特工像我一樣產生了驕傲自滿的心理,用中國人的話來說,這就叫‘躺在功勞薄上睡大覺’。而我們的對手一直都在學習,都在進步,特彆是軍事情報處這個機構日益強大,對我們的威脅也越來越大了。”
稻葉昌生的話不無道理,最初的情報工作,日本的確是碾壓中國的。
早在1901年,日本便在上海開辦了東亞同文書院,以進行“中國學”研究為專務,實際上就是培養間諜。
學校中有極為重要的一課——“大旅行”。
每屆學生都要用數月至半年時間對中國進行名為“大旅行”的實地調查。
開辦三十餘年來,參加調查的學生有三千多人,調查路線五百餘條,足跡遍及除雪區以外的中國所有省區。
調查範圍涉及風物、民俗、地理、物產、礦藏、工商、社會、政治諸多領域。
有些調查班十分專業,特就某種經濟作物、特定社會現象、某類經濟活動進行調查,精細入微。
比如,在中國湖南耒陽深山裡有一個叫作田心鋪的小村子,隻有羊腸小道與外相通。買魚肉雜貨要走十幾裡山路,但村子地下蘊藏一種優質無煙煤,燒時無臭無煙,燃儘隻留一點白灰。
因為交通不便,信息閉塞,外人很少知道,即便在最詳細的中國地圖上也找不到。
但就是這樣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竟然出現在了同文書院的調查報告中,報告中詳細記載著湖南耒陽田心鋪某山上有一座無煙煤礦。
宮阪樹正點頭道:“是啊,這確實是我輩該深刻反省的。”
川本草介在臨城蟄伏,除了總部的鬆井直輝以外,隻有他一人知道。
為了追回上海總部失竊的情報,鬆井直輝進行了特彆授權,批準稻葉昌生在緊急情況下啟用川本草介這枚閒子、聯絡宮阪樹正,可謂是雙保險。
不過,當時稻葉昌生抵達臨城的消息,也隻有宮阪樹正一人掌握。
而且鬆井直輝特意交代,不得讓宮阪樹正的下線特工知悉,更不能讓稻葉昌生與他們接觸。
這麼做既是為了保護臨城的間諜組織,也是為了稻葉昌生安全考慮。
可即便是這樣,最終還是出事了。
稻葉昌生沉默不語,這本來應該是一場針對中國特工展開行動的一次商討會,但隨著川本草介的死,氣氛變得異常沉重。
他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張口說道:“宮阪君,麻煩告訴我一下當時的情況,我想知道紕漏到底出在了什麼地方。”
“嗯,你隻需要說一下我的知悉範圍之內的即可。”他補充道。
近年來,宮阪樹正苦心經營著一個代號為“郎中”的諜報小組,並發展了幾個下線,成績斐然的同時,他也深感憂慮。
中國人越來越重視情報工作,特彆是軍事情報處這個特務機構建立之後,諜報小組的工作開展不得不十分小心。
就在七月份的一天,他手下的一個情報人員“人參”就被臨城站的特工跟蹤了。
好在“人參”為人機警,及時發現了這一情況並機智地擺脫了對方的跟蹤,但不得不放棄原來的經營了很久的掩護身份。
稻葉昌生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我和川本君既是高中校友,也是同文學院的校友,後來又先後加入了特高課,我們之間不僅感情十分深厚,配合也十分默契。這也是鬆井課長給我特彆授權可以啟用川本君的原因。”
宮阪樹正點點頭,這個情況他早就掌握了,稻葉樹正和川本草介是鬆井直輝的得意門生,隻不過稻葉樹正一直跟在鬆井直輝的身邊,而川本草介則被派往臨城潛伏進行曆練。
“我從上海一路跟蹤蘇文俊來到臨城,此人的反偵察能力很強,我好幾次險些被他發現。最後,不得不遠遠地跟蹤監視他,還好他到了臨城就一直住在湖邊村飯店沒有怎麼出門。可是,就在那天一早,我發現他忽然要出門,這才迫不得已聯係您,請您立即搜查他的住處。”
宮阪樹正問道:“當時我很奇怪,你為什麼那麼肯定我們要的東西就在保險箱裡,而不在他的身上?”
當時,宮阪樹正跟川本草介一樣,被稻葉昌生打亂了節奏。
在接到了稻葉昌生的緊急聯絡信息後,他匆忙趕到湖邊村飯店,潛入530房間,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保險箱,裡麵是一卷微縮膠卷和一遝法幣。
按照稻葉昌生的要求,他將膠卷和現金全部拿走,製造了客房失竊的假象。
不過,當時他十分的不解,530的房門、床單、窗戶以及保險箱都做了標記,一看就是個老手。
盜竊這樣的理由顯然是無法騙過對方的。
稻葉昌生微微一笑,給出了答案:“彆忘了,我在對麵的樓裡監視他,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視之中,我是親眼看著他將膠卷放進保險箱裡的,而他離開客房之時,並未打開過保險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