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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鐘,中則私立中學。
舒誌誠站在教室的門口望了望傾盆大雨的天空,深深的黑暗籠罩著臨城上空,大雨密得像一鋪帷幕,形成顯出無數斜紋的雨牆,它鞭撻著、迸射著、淹沒著一切。
隱蔽戰線鬥爭的殘酷性,絲毫不亞於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廝殺。
這些年來,他的神經一直都是緊繃著的,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蔣婉的出現,給他單調的生活平添了一抹靚麗的眼色。
自從第一眼見到蔣婉,他便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同樣,蔣婉也被舒誌誠身上的儒雅氣質所吸引,並向他主動展開了愛情攻勢。
如果舒誌誠是一般人,見到這樣的陣勢,肯定就會立即墜入情網之中。
可舒誌誠還有另外的身份,這讓他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
初嘗戀愛滋味的舒誌誠,其實一直都在牽掛著蔣婉,隻不過他一直都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將這份感情深埋著心底。
想著時間長了,自己的冷淡態度會讓蔣婉知難而退。
但是他低估了愛情的力量,蔣婉非但沒有放棄,反而加緊了攻勢。
跟老吳的一次談話,讓他看到了另一番天地。
他有可能和自己心愛的人成為生活的親密伴侶,工作的革命同誌,鬥爭的真摯戰友。
這讓他感到無比的興奮,從老吳那裡回來之後,興奮的一夜未眠。
當然,睡不著的原因也不全是因為這件事。
他必須及早打探到那位從上海而來的情報人員的消息,老吳還在等著他回信。
可是,之前一直對蔣婉拒而遠之,讓他一時間無法向蔣婉開這個口。
舒誌誠正在望著遠處的天空思索著,眼前一忽然出現了一隻白嫩的小手,卻是蔣婉調皮地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幾下。
“喂,你是不是沒帶傘?”
蔣婉穿著穿著一襲淡紫色的陰丹士林旗袍,烏亮的秀發輕輕往上一綰,流蕩著春光,梳成了一個流行的雅式墮馬髻,款款地垂在腦後,淡雅端麗。
細長的柳葉眉兒微微顫動,長長的鳳眼,有似兩泓甘洌的清泉,流溢著波光,俊俏的麵龐,蕩漾著青春的異彩,仿佛有一縷淡淡的雨霧,嫋繞著她的麵龐。….舒誌誠乍一看到她,竟是癡了。
蔣婉的手裡還拿著一把粉色的油紙傘,莞爾一笑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用我的傘。”
舒誌誠回過神來,局促地道:“這麼好意思呢,你也隻有一把傘。”
兩人的住處也算是同路,蔣婉心裡不禁暗罵他是書呆子,一點都不解風情。
不過,她很快就不生氣了,反而是抿嘴噗嗤一笑,自己不就是喜歡他有時候憨憨的樣子嘛。
“喂,你走不走?”蔣婉催促,“這學校裡就剩下孫叔一個人看大門了,他也隻有一把傘,肯定不會借給你。”
“我……
”也許是老天垂憐,兩人走出校門沒多久,雨勢便小了起來。
細雨霏霏,因為天氣本就炎熱的緣故,空氣裡倒是帶著紫薇飽蘸雨露後的纏綿而蓬勃的香氣,長長的林蔭大道,也被點染了氤氳的紫色。
舒誌誠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漫漫想著,回過神時已走出去了近百米,隻見細雨飄零,天地間便如灑下一匹透明的灑銀緞子一般,細細軟軟,無邊無際。
舒誌誠拿傘遮嚴了蔣婉防著被雨淋到。有生以來,還從未跟一個女子如此的親近。
他小心翼翼的,儘量地不和蔣婉有身體上的接觸,
兩人並無任何的言語交流,可彼此眉眼間卻都是深深的歡喜。
仿佛這樣走在雨下,便是人生極快樂的事情。
舒誌誠一心護著蔣婉,自己的肩上全都濕了也未察覺。
蔣婉看著他緊張的模樣,朝著他極明媚地一笑,仿佛那一笑,連雨的濕涼也儘數可以熨去了。
舒誌誠心中一甜,男女相悅,真是這般彼此歡喜。
此時,他側過頭看了她一眼,眼裡閃著光彩,幾乎按捺不住心的激動,差點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她那白嫩纖巧的手背上。
蔣婉嬌憨地歪著頭,看了一眼舒誌誠,笑著說:“喂,你看什麼?”
“哎呀,小心路!”
“都是你,踩到水坑裡了,濺了我一身……”
連嬌嗔帶是幸福的味道。
舒誌誠有些笨拙地說道:“不……不好……不要意思……”
即使是當年剛學英文都沒有這麼結巴。
“喂,你得送我回家!”蔣婉的嘴略微嘟著,儘顯小女兒態。
“嗯!”舒誌誠用鼻音回答。
見舒誌誠這次竟然答應了,蔣婉笑著擺了下頭,自得地說:“算是你對我的補償!”
舒誌誠沒說話,蔣婉又得寸進尺地說:“一會兒雨就停了,你還得陪我去看一場電影。”
舒誌誠的個人娛樂基本上僅限於讀書,很少去看電影,自然也不知道當下流行什麼電影,忍不住問道:“看什麼電影?”
蔣婉抬起頭,輕輕一笑,說:“明星影片公司的新片子,《生死同心》,幾個同事都說很好看,你聽說過嗎?”
這個呆頭鵝這次竟然沒有拒絕自己看電影的請求,蔣婉喜出望外。
舒誌誠搖搖頭。
“就知道你肯定沒聽說過。不過也好,看了自然就知道了。咱們說好了,晚上七點半有一場,你可不準賴賬哦。”
舒誌誠幾乎是沒有過腦子,順口說道:“嗯,七點二十,咱們在光明電影院門口見!”
“哼!”蔣婉竟是佯裝生氣將頭扭了過去。
她自幼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在愛情的問題上很有主見,而且父母也比較開明,並不會過多地乾涉她的感情。
今天晚上她是準備將舒誌誠帶回家裡的吃晚飯的,就說人家冒著雨把她送了回來,這樣的理由合情合理,任誰也說不出什麼閒話。
舒誌誠本想安慰蔣婉幾句,卻看到迎麵一個光著上身的黃包車夫一瘸一拐地走在雨中,十分顯眼。
看樣子他的腿受傷不輕,腳步是那麼沉重,似乎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似乎都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舒誌誠見了忍不住心生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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