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業起身往方如今杯中倒茶,向四周環視一眼,無限陶醉地說:“若僅僅是看這裡的情景,還以為是升平樂世了!”
方如今一邊盯著遠處的顧媛媛,一邊回應道:““是呀,不然何以說秦淮夜月是金陵第一景!”
旁桌的一名白發老者已然喝了不少,醉眼迷迷地說:“若是將媚香樓和金陵另七豔的樓院也按當時的樣子修好,那我此生便是無憾了。”
“對,對,好讓你今日與那秦淮八豔相會。”那人的同伴猛地插一句,引得大家一陣好笑
白發老者自己更是笑得白胡子亂抖,缺了兩顆門牙的嘴巴大開。
“你們看,八豔真的來了!”那人的同伴指著遠處驚喜地叫了起來。
方如今順著他的手勢看去,果見一隊舞女徐徐而至,並傳來一陣陣柔曼的江南絲竹。
這畫舫中倒是有不少外地來的遊客,此時如上天台,如登瑤池,都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直欲飽餐吳越嬌娃的秀色,咽下繞梁不絕的仙曲。
“好迷人的婊子們!”不知哪個粗野地迸出一句話,逗得滿船大笑。
“粗鄙!先莫喊叫,且聽聽她們唱的什麼曲子!”有人在提醒大家注意。
笑聲漸漸靜下來,夜風送來一陣歌聲:
“秦淮夜月無新舊,脂香粉膩滿東流,夜夜春情散不收。
江南花發水悠悠,人到秦淮解儘愁。
不管烽煙家萬裡,五更懷裡轉歌喉。
歌聲宛轉溫麗,在柔軟的水麵上飄曳……”
歌聲中,舞女們翩翩起舞,河上畫舫、兩岸酒樓以及站在岸邊觀望的人們一齊喝起彩來。
過會兒,喝彩聲停,歌聲又起:
“下樓台,遊人儘,小舟停留一家春。
隻怕花底難敲深夜門,月落煙濃路不真,小樓紅處是東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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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一裡盈盈水,夜半春風吹美人。吹美人……”
過了片刻,其餘的舞女都停了下來,隻有為首的一個白衣舞女對月獨舞。
舞了一陣,又從艙中走出一位俊俏後生來,抱著她,兩人你儂我儂,做出種種依依情深的樣子。
千萬雙眼睛都轉向這隻畫舫上來,仿佛在觀看月裡嫦娥與吳剛的相戀。
方如今雖然聽著曲,但眼睛卻並未在女人的身上停留,他注意到,遠處一艘烏篷船開過來了,一個二十三四歲麵容姣好的姑娘款款上來,後麵還跟了兩個男琴師。
在琴師的身後,則是一個男子,隻不過他頭上的禮帽帽簷壓得很低,無法看清其麵貌。
但方如今隻是看了一眼,便低聲對戴建業道:“我們要找的人來了。”
戴建業立刻會意,這就是方如今方才在茶社想找的那個人,一雙眼睛頓時眯了起來,殺機頓現。
“不要打草驚蛇,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戴建業點頭。
悠悠蕩漾的畫舫之上,燈火闌珊,水光瀲灩,顧媛媛靜坐在雕花窗邊,目光不經意間掠過那兩個琴師。
忽然間,她的世界仿佛被一束光點亮——一位戴著禮帽的男子悄然步入了她的視線。
那帽子下掩映的麵容,是她多少個日夜魂牽夢繞的模樣。
她的心猛地一顫,眸光瞬間璀璨如星辰,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勾勒出一抹溫柔至極的弧度。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仿佛春日裡第一縷溫暖的陽光,穿透了她所有的防備,直抵心房。
顧媛媛的雙手輕輕交疊,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她幾乎能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本能地,她想要起身,去迎接那份久違的溫暖,雙腳已不自覺地發力,帶動著身體半離了雕花木椅。
然而,就在這一刻,那男子仿佛察覺了她的心思,輕輕抬手,朝她使了個微妙而意味深長的眼色。
顧媛媛的心領神會,半站起的身子硬生生地頓住,然後緩緩坐回原位。
坐定後,她的目光依舊緊緊鎖定著他。
在那燈影搖曳的畫舫之上,男子在確認四周無異後,終於邁開步伐向顧媛媛走去。
當他終於站在她麵前,顧媛媛的眼眸裡瞬間溢滿了委屈與嬌嗔,嘴上埋怨道:“你怎麼這麼晚才來?讓我等得好苦!”
男人溫柔地握住她的手,眼神裡滿是歉意與寵溺,輕聲解釋道:“媛媛,實在對不起。我臨時有事耽擱了,真的對不起,媛媛。”
顧媛媛撅起小嘴,佯裝生氣地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卻低聲嘀咕道:“我在茶社等你,挨了大光頭的欺負……你倒好,姍姍來遲,連句安慰都沒有。”
雖然話語中帶著幾分賭氣的成分,但她的心裡其實早已原諒了他,隻是享受這份被寵愛的感覺。
男人聞言,眼神一凜,輕輕地將她轉過身來,麵對麵地看著她。他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發梢,柔聲說道:“我怎麼會不心疼呢?我去了茶社,可半路上遇到了警察和的盤查,說是要抓一個江洋大盜,一來二去的就給耽擱了。等到了茶社一看,你早就不在了。”
“茶社的事情我聽夥計和茶客們說了。你那位公子哥簡直毫無紳士風度,竟然置你於危險中而不顧,差點就讓那些潑皮輕薄於你,真是該死!”
“好在,你我另有約定,若是茶社見不到,就來這畫舫之上。這裡雖然喧鬨,但總是比岸上的人員情況簡單多了,確實是個約會的好所在。”
“無論如何,今日是我的不對。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至於怎麼罰我,隻要你說個章程,我都依你。”
“油嘴滑舌,這種地方來約會,也隻有你這種壞男人能想得出來。”顧媛媛的眼眶微微泛紅,她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心中所有的委屈與不滿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下一刻,她輕輕依偎在他的懷裡,感受著那份溫暖與安心,仿佛整個世界都為她停留在了這一刻。
男人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柔聲道:“也隻有在媛媛你麵前,我才會油嘴滑舌。”
他的聲音低柔如夜風拂過,而他的雙眼在昏黃燈光下閃過一抹冷冽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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