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匆匆辭彆了妻兒,再跟著安德烈-達武,一起來到了艾格隆的會客室當中。
會客室寬敞而又奢華,儘顯宮廷的氣派,而艾格隆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麵,在看到費爾南之後,他麵帶笑容地點了點頭,以此向伯爵表示親切。
費爾南讓自己做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然後畢恭畢敬地向艾格隆行禮致敬,接著他暗暗提醒自己,無論等下艾格隆說什麼,一定要想儘辦法討好這位新的恩主。
“費爾南,每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都會心情愉快。”接著,艾格隆以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作為了自己的開場白,“雖然我們的人生軌跡幾乎完全不同,但是在本質上,我們總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某種程度上,我認為你確實是個人物。一個人如果隻是走對了人生的一兩步,那可以稱其為運氣,但如果他連續走對了好幾步,那就是本事了。不管你做了什麼,至少你敢想敢乾,也許不能稱其為英雄,但也有幾分氣概。”
費爾南對艾格隆這番話弄得摸不著頭腦,但是似乎好像又是在褒揚自己,於是他按下了心中的疑惑,賠著笑臉看向了艾格隆,“陛下,感謝您如此評價我,但是我哪裡有資格和您相提並論呢?和您相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微不足道……”
“也許那隻是因為出身上的差距罷了。”艾格隆笑著搖了搖頭,依舊是一副讓人如沐春風的樣子,“你花了二十年才從馬賽城爛漁村的泥坑裡爬出來,而我出生的時候就是羅馬王,貧窮和艱苦的生活讓你不得不把童年和少年時代的絕大部分精力用在了謀生上……考慮到這種背景,你能夠爬到如今的地位已經實屬難得了,非要抓住有限的幾個機會不可,其中要付出的艱辛和決斷,也未必就比彆人差多少了,不是嗎?”
艾格隆的話,讓費爾南悚然一驚,仿佛讓人照著腦袋倒了一盆冰水一樣,整個人都僵住了。
從馬賽城郊外一個巴塞羅那移民的爛漁村裡白手起家,成為了一位法蘭西伯爵,一位旅長,當然是費爾南生平最為得意之事,可是他絕對不想要其他人知道並且說出來——
因為,在理論上,他是名門貴族莫爾塞夫家族的後裔。暴富起來的人們,往往會痛恨自己過去窮困潦倒的日子,費爾南自然也絕對不願意回憶起自己的曾經。
是的,此時此刻,他和他的子孫,就是名門貴族的後裔,什麼爛漁村,什麼臭漁民,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也絕不會有!
正因為心理上絕對否定那段過往,所以費爾南都沒有仔細考慮,就直接否認了艾格隆的說法,“陛下……您恐怕弄錯了,我的故鄉不是馬賽,而是盧瓦爾省……我的家族是當地世代相傳的名門,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給您介紹我們家族的主要譜係。”
“彆這樣了,費爾南,這隻會讓你顯得有點可悲。”艾格隆搖了搖自己的手指。
艾格隆略帶憐憫的目光,讓驚慌失措的費爾南稍稍鎮定了一些。
是啊,陛下都已經說到這麼細節的地方了,自己的狡辯還有任何意義嗎?哪怕把莫爾塞夫家族的譜係背得再怎麼滾瓜爛熟,也隻是讓自己顯得更加可笑可悲罷了。
接下來,他已經混沌的大腦開始重新運轉,開始思考自己麵前的處境。
陛下暗中調查了自己?
看上去是的。
可這是為什麼?
因為對自己有疑心嗎?
可能吧。
陛下不光知道自己背叛馬爾蒙元帥的事情,也還知道自己當年背叛阿裡帕夏的事情,更加知道自己當年陣前投敵的事情。
一次背叛是棄暗投明,兩次三次那就隻能說是腦有反骨了吧?
費爾南捫心自問,如果自己碰到一個幾次投機,屢屢橫跳的手下,自己心裡恐怕也會犯嘀咕。
自己也一直擔心這個問題,所以在投靠波拿巴家族之後,也一直都在拚命表現,以此來為自己增加一點好感度。
從現在的結果來看,似乎這一招還沒有奏效。
“不要著急,費爾南……”也許是感受到了費爾南此刻的懊惱和驚慌,艾格隆又擺了擺手,示意他鎮定一點,“其實我也不在意你到底是來自於一個名門貴族家族,還是一個馬賽的爛漁村,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隻是因為你有幾個同僚暗中跟我舉報說你偽造了自家的譜係,冒認為貴族,所以我才調查了一番而已,可就算你這麼乾了那又如何呢?我隻能說,乾得挺不錯。
試問現如今,貴族譜係又能代表什麼呢?你看看法蘭西的巨富和高官們,有多少是平民出身?更彆說那些元帥將軍們!至於我們波拿巴家族,我想也沒人會忘了,僅僅三代人之前我們還是科西嘉小地主罷了,所謂英雄不問出處,能夠從爛泥裡爬出來這是你的本事,我絕不會因此來指責你的——”
艾格隆這番話,讓費爾南稍稍放寬了心。
偽造譜係冒認貴族,對保守的波旁王室來說可能是大罪一件,但是對波拿巴家族來說肯定也不是那麼重要,畢竟波拿巴家族自己也不是什麼高貴家庭,隻是最近才崛起而已。
可是,那為什麼陛下要特意叫自己過來說這件事呢?
正當費爾南還在思考的時候,艾格隆又重新開口了。
“出身的問題姑且不論,我更好奇另外一個問題——費爾南,你是怎麼從馬賽的爛漁村裡爬出來的?你遷居的錢,是從哪兒來的?你當初到底做了什麼……以及,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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