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如果”,又談何容易呢?
“我的運氣看上去並不好,先生。”於是,公爵苦笑著回答。
“命運總是變幻莫測的,不是嗎?要麼通過努力去改變它,要麼就靜靜地等待它的判決,但無論如何您都可以心懷希望……”塔列朗親王笑著回答,“我不是挑唆您做什麼,我隻是希望您明白,我並非您的敵人,我曾經為波旁家族和波拿巴家族都效力過,那麼為您或者您的子孫效力也並無不可……”
這個老東西,他還沒坐上位子就在為自己準備後路了!
奧爾良公爵陡然心裡明白了對方的用意,然後心裡又增添了幾分對塔列朗的鄙夷。
不過鄙夷歸鄙夷,但如果真有一天能夠和塔列朗合作的話,他也並不會介意。
“那麼我就等待著命運的宣判吧。”他澹然回答。
“是啊,五年後十年後的事情無關緊要,我們永遠活在當下。”塔列朗親王也收回了自己的笑容,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說過一樣,“至少現在,我又是波拿巴家族的臣仆了,而且我會為他把一切辦得妥妥帖帖的——”
說完這些之後,他輕輕的揮了揮手,然後他身邊的親信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公爵。
公爵拿過來一看,發現這是一份聲明書。
聲明的大意是“本人不忍看見國家因為王位歸屬的爭議而陷入無窮的動亂深淵當中,更無意戀棧權位,故而準備告彆祖國,以便政治上的無謂爭端儘快平息,秩序得以儘快恢複。本人將支持後續一切合法政府和合法君主,在民族的至高利益麵前,本人的榮辱絕不足惜……”
這份聲明的措辭,並沒有那麼不可接受,已經給他留足了麵子了。
儘管人人都知道他是為什麼而選擇退出王位爭奪的,但是隻要有這份聲明書在,他就不是一個“罪人”,而是一個自願流亡的前王位覬覦者,至少家族最後的政治資本被保住了。
而這,也是他能夠爭取到的最好條件了。
正因為對此心知肚明,所以公爵看完之後,沒有任何猶豫,拿起筆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也正是讓這一筆交易得到了落實。
簽完名字之後,公爵又看向了塔列朗親王,“我牽涉的那樁桉件將如何處理?”
“主謀和執行者將被定為高丹,而您因為證據不足,無法定罪,不被視為幕後的主使者。”塔列朗親王回答。
“能不能……能不能再寬容一點?”親王猶豫了一下然後再問,“至少讓高丹不必承擔所有罪名……”
“這已經是羅馬王所能做的最大寬容了,閣下。”塔列朗親王的音量稍微提高了一點,提醒對方這是不容更改的決定,“如果連他都不去定罪,那羅馬王這是在搞一場玩笑鬨劇,還是一次誣告?總要有一個有分量的凶手的,既然不是您,那就隻能是他了。”
奧爾良公爵還想再求情,但是最後他忍住了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形勢比人強,連自己一家人的安全都隻能靠對方來保證,他也沒有辦法再更多地討價還價了。
為了有一個能夠堵住眾人之口的結果,現在隻能讓已經死去的高丹去承擔一切。
現在,他是下令對國王開槍、下令對羅馬王刺殺的究極罪犯,恐怕以後的曆史當中也很難有人超越他了。
忠心耿耿地追隨自己這麼多年,到頭來卻隻得到了如此惡名,承受了一切本應該由自己來承受的罪責,實在是讓公爵有些愧疚。
但是,這也是高丹自己主動的選擇,他之所以那麼痛快自殺,也是為了讓自己可以把這些都背負下來。
“您也不必那麼悔恨,像他那樣的人才不會計較什麼罪名,他的在天之靈看到您一家人可以平安退場,想必也會非常欣慰的。”塔列朗輕聲安慰公爵,“況且,陛下已經答應了,在這起事件平息下來之後,就立刻將高丹秘密下葬,不會讓他死後還要再被人打攪的……”
“那我就謝謝他的寬宏大量了。”公爵歎了口氣。“這一點上他確實比我強。難怪……難怪小小年紀就能夠走到今天。”
“是啊,您輸得不冤枉。”塔列朗點了點頭,“事實上,我認為他有許多很不錯的想法,決不可因為年紀而小看他。”
“那就祝他好運吧。”雖然話說得大度,但是公爵在內心深處自然還是免不了有些酸澀。
他怎麼可能真的指望這個少年人一帆風順呢?
塔列朗收好了公爵親筆簽名的聲明,然後又提醒了對方,“作為放您離開的先決條件,陛下希望您協助我們,儘快將國民自衛軍解散,讓他在城外的軍隊接管巴黎。”
不光艾格隆想這麼做,塔列朗也同樣想,讓一群民兵控製首都,這不光對他來說危險,而且有礙觀瞻,實在影響著他的體麵和權威,所以他也希望儘快將這一股不穩定因素解決掉,然後將巴黎控製在新的臨時政府——以及未來的帝國政府——手中。
“我會配合的。”奧爾良公爵點了點頭,“對於那些忠於我的人,我已經向他們轉達了羅馬王提出的條件,他們會儘快交出指揮權的。不過……”
“不過什麼?”塔列朗追問。
“拉法耶特希望見他一麵。”公爵回答。“他認為作為總司令,他有必要親自來解決此事。”
“他倒是一貫地很有自信!”塔列朗抽動了一下嘴角,有些繃不住笑容了。“好吧,就如他所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