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水麵上的漣漪和波紋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爆炸性的消息也在不斷擴散,它最先傳遞到了首都巴黎當中。
留在杜伊勒裡宮裡的特蕾莎公主和塔列朗親王,是最早收到消息的人。
當聽到丈夫再度遭遇刺殺的消息時,本來就氣血不足的特蕾莎差點暈了過去,好不容易才在暈眩當中恢複了鎮定。
隨後,在艾格隆的親筆信當中她確認丈夫平安無事,這才驚魂初定。
忍住淚水之後,她把塔列朗親王召到了自己的麵前。
很顯然,塔列朗親王對這一場刺殺也是猝不及防,不過他這一生當中早已經見慣了大場麵,當初拿破侖皇帝被刺殺他也是親曆者之一,所以他倒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然後還溫言安慰特蕾莎。
“公主殿下,發生這種事誠然可恨,但人生總會出現各種意外的,陛下既然安然無恙那就說明他有著上帝的庇佑,我們不必為此過於擔心。況且,您現在臨盆在即,最好還是靜養身體吧。”
雖然明知道對方是在安慰自己,但是這種雲淡風輕的態度,自然也不可能讓特蕾莎感到舒心。
說到底,特蕾莎心裡清楚,塔列朗親王和自己夫婦隻是半路因為利益而勾結起來的“政治團夥”而已,彼此的利益並不完全一致。如果艾格隆真的出現什麼閃失,這個老狐狸非但不會出於同情而輔佐自己孤兒寡母,反而肯定會以“國家利益為重”的名義,又來一次翻雲覆雨,把波拿巴家族再次賣出一個好價錢來。
畢竟對他來說,自己的榮華富貴才是最重要的,他沒興趣在波拿巴家族失去頂梁柱的時候再去幫助它去苦苦支撐國祚,還不如再度改換門庭。
不過,縱使對這一切都心知肚明,特蕾莎也沒有發作,艾格隆還在信中特意叮囑過她一定要鎮定,不能亂了陣腳,所以即使她此刻無比盼望能夠跑到丈夫身邊,卻隻能按照理智行事。
“先生,您說得確實不錯,我們絕對不能被這種卑鄙的行動所嚇倒。陛下已經決定了,他絕不會因為這場刺殺而改變自己的行程,也絕不會改變對諾曼底人民的熱愛,這些卑鄙的凶徒不管來自於何方,都絕對不會得到人民的支持。”
說完之後,特蕾莎將艾格隆命令sheng長寫下的聲明書遞給了塔列朗。“這是當地官員們發表的公開聲明,請您儘快用政府公報將它通報全國。”
塔列朗親王收過聲明書之後立刻就明白過來了艾格隆的用意,於是他點了點頭。“好的,殿下。我會儘快讓全國各省的政府都聲明表態的。”
對艾格隆和塔列朗親王來說,地方官員們是否發自內心地忠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政治站位”是否積極,所以這一份聲明就相當於公開測試,誰不在第一時間內表忠心、與任何反對派進行切割,誰就可以被秋後算賬;反過來說,積極表態的地方官員們,也就等於自動劃清界限了,就算是違心被迫的,他們也很難在政治上反悔。
塔列朗親王畢竟是個聰明人,在看到這份聲明書之後,他立刻拿出紙筆,自己寫了一份聲明書。以臨時政府首腦的身份,公開譴責針對羅馬王的襲擊,宣稱它不光損害了國家法律的威嚴,也給國家再來了新的動亂危險,以法律和秩序的名義,他將嚴厲譴責並且處置刺殺者;而在聲明的最後,他感謝了全能的上帝,庇佑了羅馬王陛下,庇佑了整個民族。
之前雖然人人都知道他很快要扶羅馬王上位成皇帝,但是現在他就等於借機公開表達了對波拿巴家族的忠誠,而這也就等於“大政奉還”進入倒計時了。
特蕾莎看完了這一份草擬的聲明書,然後默默地點了點頭,塔列朗的回應算是在自己夫婦這裡過關了,接下來就等著看各地的反饋了——不過她相信,在這種全國人民義憤填膺的氣氛之下,各地官員們哪怕心裡有彆的想法也絕對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一定會積極上書表忠。
“謝謝您,閣下。”心裡鬆了一口氣的特蕾莎,終於露出了些許的緊張和軟弱,“我們夫婦一直仰賴您的幫助,也請您今後繼續為我們排憂解難,在這個緊要關頭,隻有向外界展示出我們的團結,才有可能讓各方勢力銷聲匿跡,有勞您了……”
“這是當然的,殿下。”塔列朗微微一躬身,“我謹以我僅剩的壽命,為兩位陛下保駕護航,我相信這也將是我漫長人生當中的完美句號,把國家交給你們,我放心,而且也很自豪,雖然我可能上不了天堂,但我會一直祝福你們的。”
特蕾莎又點了點頭,塔列朗親王也知趣地告退了,現在時間緊迫,他也需要快速行動,以便控製消息的傳播,儘快讓全國在風波當中鎮定下來。
當送彆了親王之後,特蕾莎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出神,她實在太掛念丈夫了,原本兩個人長久的分彆就已經讓她難以忍受,此刻丈夫遇襲更加讓她牽掛在心。
可是,理智卻告訴她,她隻能繼續等待,靜候丈夫的回歸——在這種節骨眼上,殿下絕對不可能改變自己的行程計劃跑回巴黎,那隻會讓他成為國民的笑柄,所以他還是要堅持完成整個巡遊。
這就是為了至高權力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她必須接受的現實。
她默默地拿出了手絹,擦拭了眼角的眼淚。
既然她被賦予了留守的重任,那麼她是不能將軟弱流露於人前的,眼淚一個人品嘗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