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們就來到了特蕾莎的寢宮門外,然後夏奈爾向侍從通報了自己帶著瑪麗亞殿下前來覲見的請求。
侍從進去通報,然後很快就返回了過來,傳達了皇後陛下的命令——讓她們立刻進來。
於是,夏奈爾帶著蘇菲又一起走了進去,最終來到了一間寬闊的會客廳當中。
這間廳堂裝飾奢華精巧,但偌大的殿堂當中,仆從們卻都被驅趕走了,隻有特蕾莎一個人站在裡麵,孤零零地反倒是讓人有點感傷。
在她們進來之後,特蕾莎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兩個人的身上。
夏奈爾因為心懷愧疚,所以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禮;然而“瑪麗亞”卻隻是神色如常,微微腰彎了一下,顯得對皇後陛下沒有幾分尊重。
特蕾莎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然後視線停留在了瑪麗亞身上,死死地盯住了她。
這種毫不掩飾的怒氣和厭惡感,讓旁邊的夏奈爾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她也不敢說話,隻是在行禮之後退到了旁邊,然後小心翼翼地扮演著旁觀者的角色。
然而,麵對皇後的怒氣,蘇菲卻仿佛行若無事,處之泰然。
畢竟,老皇帝和梅特涅當著她麵怒吼痛斥的場麵,她都不止經曆過一次,現在這種場麵又算得了什麼呢?
隻要她自己不尷尬,那麼尷尬的就是彆人了。
而在特蕾莎看來,麵前的瑪麗亞毫無愧色,甚至還隱隱約約有一點洋洋自得的樣子。
而且,她現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簡直和記憶中蘇菲的樣子一模一樣,而這更加平添了她心中的幾分焦躁和怒火。
她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但是盛怒之下的她,一下子也難以去分辨了。
“我原本就不指望您知道什麼叫做廉恥和慚愧,不過看您現在這樣洋洋自得的樣子,我著實還是有點吃驚。”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恨意,特蕾莎冷冷地開口了,“莫非您認為,自己如此自甘下賤,敗壞家門,會有什麼好結果嗎?”
“尊敬的皇後陛下,您在說什麼話呢?”蘇菲看似畢恭畢敬,但是實則卻暗藏機鋒,“我去隻是去吉維尼看看風景而已,這有什麼問題嗎?在看風景的時候,順便和皇帝陛下敘敘舊談談心,這又有什麼問題嗎?難道我身為公主,還沒資格麵見陛下了不成?”
果然是瑪麗亞,一開口就是冷嘲熱諷,而且足夠刻薄刺耳,聽得特蕾莎心頭一堵,那火氣就更加往上冒了。
“您如果真這麼光明正大,那何必又玩弄這些花招,避人耳目,假借回國的名義偷偷跑過去呢?不是您自己覺得丟人嗎?還好意思說自己是一國公主……就算是路邊的野婦,都未必有您這樣不知廉恥!”
因為盛怒,所以特蕾莎也說話愈發刻薄起來,這樣的話,同樣也刺傷了蘇菲。
這番話同樣可以原封不動地投射到蘇菲本人頭上,而這更刺激出了她心中的憤怒和不甘——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又何必像老鼠一樣不見天日?!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沒有“露出原形”來。
“您這又是從何說起?”她忍住氣,然後冷笑著回答,“我隻是說回娘家一趟,從沒有說過不回來了,我是在為法蘭西政府辦事,既然事情已經辦好了,而且法蘭西對我如此熱情,那麼我也隻好盛情難卻了——有什麼不行的嗎?莫非我還得把我的行蹤跟您一一報告不成?”
說到這裡,她又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了下去,“再說了,陛下對我的辦事成果感到很滿意,您又有什麼必要再去多管呢?”
這個一語雙關的話,彆說特蕾莎了,就連旁邊的夏奈爾聽了都膽戰心驚,她慌忙對蘇菲使眼色,示意她彆再這樣火上添油了。
可是在氣頭上的兩個人,當然誰也沒有注意到單薄的她。
“巧言令色,無恥之尤。”特蕾莎冷冷地下了論斷,“您難道以為,自己做下這些,還臉上有光不成?您不光丟了自己國家和家族的臉,連自己都貶低得一無是處了。他隻是把您當成了一個替代物品罷了,在他麵前您甚至連自我的人格都不配保全……就這樣,您都能夠驕傲起來?可笑……可憐!”
如果這是瑪麗亞的話,肯定會被戳到痛楚然後暴怒,可惜的是,這是蘇菲,她非但不會傷心,反而甚至會有點小驕傲。
於是,她反而冷笑著反問特蕾莎。
“我知道,但我能夠忍,請問您能嗎?”
這個反問,讓特蕾莎瞬間愣住了。
“在我們相處的時候,我親耳聽到他呼喚我姐姐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但我忍了,那麼您呢?他有沒有在您麵前做過類似的事?”蘇菲繼續追問。
而這個問題,恰好就是特蕾莎根本不願意麵對的。
於是,就在此刻,攻守仿佛易位了。
其實特蕾莎從來都沒有瞧得上瑪麗亞,對瑪麗亞她滿懷輕蔑,但是另外一個人那就不一樣了。
那簡直是夢魘,甚至名字她都不願意提起。
“……您……您活該進地獄!”特蕾莎怒急之下說。
“我覺得已經受夠懲罰了——”蘇菲反駁,然後輕輕地提了一下裙子,當然隻露出了一小截的腳踝,就像是在挑逗一樣,“您要不要現在再檢查一下?”
特蕾莎當然不想再去“檢查”了。
當時,特麗莎把瑪麗亞狠狠處置,是出了一口惡氣,但現在卻好像成了“回旋鏢”。
她當然不會覺得自己把瑪麗亞逼瘋了,她隻會覺得這是瑪麗亞罪有應得。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此時特蕾莎的腦中,突然隻剩下了這麼一個想法,她想要將這個厚顏無恥又屢屢冒犯自己的人,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也隻有這樣好像她才可以一吐心中的惡氣。
而這時候,彆人才能夠看得出來,在她平日裡“開明”、“慈悲”的外表下,原來她終究也藏著一顆以“大理石”雕琢出來的心臟。
這顆心臟,在為最心愛的人跳動的時候,會激情澎湃有血有肉,但是在必要的時刻,卻也同樣會和鐵石一般冰冷和殘酷。
“殿下!您慎言吧!”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夏奈爾終於看不下去了,大著膽子中斷了她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