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來了就是客人,既然您來都來了,那是否允許我為您彈奏一曲呢?我見過您的演奏,希望我的水準,也能夠入得了您的眼呢……”
瑪格麗特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著實讓夏露有些驚訝。
既然她都已經明示自己“來者不善”的時候,居然沒有任何緊張感,這種鎮定,讓夏露暗暗覺得有些不對勁。
難道,她是想要故意拖延時間,等待救兵嗎?夏露立刻就想到。
哼,那就讓你試試吧。夏露在心裡冷哼一聲。
眼下,瑪格麗特離她隻有兩三步的距離,可以說是近在咫尺,無論對方想要耍什麼花樣,她都有自信將其一舉拿下。
畢竟,瑪格麗特再怎麼漂亮,終究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而且身體患有疾病的弱女子而已,完全不可能敵得過她。
再者說來,她本來就想要借著抓捕瑪格麗特來“釣魚”,如果瑪格麗特搖人過來,反而給她省事了。
甚至她反而希望,所謂的“救兵”來得越多越好,正好給它來個一網打儘,挖出更多內幕線索來。
所以,在最初的驚疑之後,夏露反而鎮定了下來,臉上仍舊保持著那種溫暖的笑容。
“您真是太客氣啦……既然這樣的話,作為客人,我又怎麼能夠拒絕您的一番美意呢?請吧——”
說完之後,她做了一個手勢。
而瑪格麗特則職業性地拋了一個媚眼,然後再慵懶地從沙發上又站了起來,接著坐到了鋼琴前。
不知道為什麼,當坐在鋼琴前並且雙手放在琴鍵上的時候,她整個人身上的那種風騷浮浪的風情驟然消失了,她的眼神專注而又空靈,渾身散發出了知性的魅力。
接著,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彈奏起鋼琴來。
悠揚的琴聲,猶如流水一般在寬闊的房間裡飄過,以夏露從小浸淫樂團的準專業水平,當然在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這是貝多芬的第二十一號鋼琴奏鳴曲“黎明”。
這首曲子是貝多芬盛年時期所創作的,風格既明麗輕快,又跳躍且激烈,所以演奏難度不低,不光是考驗指法的精準,更是要考驗演奏者的技巧和節奏。
而到了後麵的樂章,節奏更是急促,想要駕馭好它著實不易。
這首名曲,她自己也彈過很多次,所以輕易地就能夠分辨出,瑪格麗特的演奏水平還真的不賴——雖然比不過自己和樂團裡的幾位“師姐師妹”,但是卻足以讓普通人歎為觀止了。
正因為她彈得不錯,所以夏露也就靜下心來,默默地聽著,再也不出聲打攪她。
而且,在演奏的同時,因為需要越來越用力,所以瑪格麗特的臉色變得比平常還要蒼白了許多,額頭也出現了些許的汗珠,但是她卻渾然不顧,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奏當中,仿佛要借此來向世人證明自己不僅僅隻有出眾的外貌。
此刻的她,再也沒有了那種勾欄賣笑的煙視媚行,反倒是多了幾分難得的知性。
能做到這一步,哪怕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甚至很危險,夏露仍舊不禁為她的風情嘖嘖讚歎——難怪能迷住那麼多見多識廣的闊佬。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沒有忘卻自己的理智,她一部分靈魂沉浸在這美妙的演奏當中,一部分的靈魂卻猶如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分析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兩者並行不悖。
這首樂曲是貝多芬作曲當中相對較長的,有半個小時左右——如果瑪格麗特的本意是拖延時間的話,那麼顯然她做出了一個好的選擇。
夏露對此心知肚明,但是她卻又根本無意中斷對方。
有什麼招數,儘管一一使出來吧!瑪格麗特,我允許你有這個資格。她在心裡暗自說。
然而,儘管她沒有阻止,但是瑪格麗特還是沒有能夠談完這首樂曲,在最激烈的第三樂章階段,她越彈越是無力,最後竟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起初她想要堅持,但是很快,這種咳嗽越來越大,最後居然咳出了血絲來,點點落到了鋼琴上麵,綻放出了觸目驚心的花朵。在最後一聲重重的顫音之後,她終於堅持不住了,雙手勉力撐住鋼琴,然後抑製不住地咳嗽起來。
夏露一看頓時又驚又急,她顧不得彆的,連忙衝了上去,然後拿出自己的手帕。
見瑪格麗特顯然是咳得不行了,於是,她乾脆自己替她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絲,然後撫摸了一下她的背部幫她順了氣。
“看來您已經用力過度了。”夏露為這首沒有完成的樂曲感到遺憾,忍不住輕輕地歎了口氣,“夠了……已經可以了,您的演奏很棒,真的很不錯。”
瑪格麗特沒有搭話,而是又深呼吸了幾下,直到最後,她的呼吸終於平複了下來。
然而,她才仰起蒼白無力的臉,苦笑著對夏露感慨。
“唉,抱歉,又讓您見到了這丟人的樣子,已經是第二次啦。”
接著,她的笑容裡又略帶幾分欣喜,“能夠得到您的認可,真讓我感到慶幸,看來我在鋼琴上麵投入的時間也沒有白費嘛——”
“您學了鋼琴多久啦?是從小學的嗎?”雖然這是一個無關問題,但夏露還是忍不住問。
“那當然不是了。”瑪格麗特搖了搖頭,“我是個諾曼底鄉下姑娘,小時候既喪母又不受父親喜愛,孤苦無依地長大,哪有資格學習這些呢?這些都是我到巴黎入了這一行之後,為了讓客人們開心自己慢慢學的,算起來也不過就是五六年的時間吧——”瑪格麗特老實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