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仙穀。”
西南深處。
有一個不大的院落。
這裡便是易琇琪與外公的“仙穀雅居”。
左側屋簷懸有風鈴的便是易琇琪的閨房。
在閨房的桃木桌上,擺放著一個約一尺高的葫蘆,這裡邊盛有琇琪親手秘製的“百花仙露”。
“百花仙露”是由穀中百餘種奇花之蕊粉,加入春草朝露釀製而成。飲之不僅清香甘醇,而且可以提神益氣增強內力。平日裡連琇琪自己也舍不得喝一小口,而如今卻儘皆從暗窖中搬了出來,顯見這其中必有重要因由。
此時已是清晨,易琇琪提起葫蘆推門而出,在廊簷前,她翹起纖足,伸出玉手撫弄了一下風鈴,那風鈴發出清脆的叮咚之音,流聲悅耳,使人心暢神清。
順著霧中小徑,易琇琪朝著河畔小屋方向信步而來,羅裙在晨風中輕輕舞動,仿佛是九天下凡的仙子一般。
須臾,人已來到木屋近前。這寬約丈餘的小屋乃易琇琪垂釣小憩的彆居,平素裡每月會來此二三次,而近幾日,她是每朝數次,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照料被自從水中救出的布衣俊郎。
這幾日的細心調理,果然頗有收效,那俊郎如今已能下榻輕步走動,一時失憶的煩悶情緒,也在琇琪的溫柔撫慰下漸漸平複過來。
為了稱呼方便,易琇琪為年輕俊郎起了個名字“無念”。
屋門被慢慢的推開,易琇琪輕喚道:“無念,起來了麼?”
那個俊郎“無念”自榻上起身道:“易姑娘,是你來了。”
易琇琪甜笑著道:“無念大哥,你叫我琇琪便好了。”
無念道:“琇琪姑娘,這些日子全仰賴你細心照看,在下才恢複的這般快,真不知如何才能報答你的恩情!”
易琇琪道:“無念大哥,今後切不可這般客套,來,先喝一杯‘百花仙露’吧,你受傷這些天,難以進食,多喝些我釀製的花漿,可助你複合傷口,早日恢複元氣。”
無念用充滿感激的眼神望著這位清麗絕塵女子道:“琇琪姑娘真是心靈手巧,想必這一定花費了你不少心力吧?”
易琇琪擰開葫蘆嘴兒,倒了一杯花漿,道:“那是在穀中閒來無事,采擷一些花草,消磨無趣罷了。”
無念接過遞來的竹杯,閉目一嗅,頓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麵而來,令人倍感氣爽神清。
淺嘗一口,甘甜醇美,如品瓊汁玉漿,一時回味悠長。無念飲罷不由讚歎連連。
易琇琪道:“無念大哥,今日可願到穀中四處走走?”
無念道:“在下正有此意,有勞琇琪姑娘為我引路。”
二人出了小屋,沿小徑向穀內深處走去。無念一邊走,一邊環視周遭的景致,但見群山環抱,山巒聳峙,蒼翠掩映,輕霧繚繞,好一處清幽雅靜的秘穀。
易琇琪用手遙指遠處道:“由此步行兩盞茶的工夫,便可看到‘觀天石’,從其右側順路而上,便是‘隱仙穀’穀主孟非凡的宅院。若自左路前行約一裡之遙,便是我與外公現住的‘仙穀雅居’,我外公醫術頗為不俗,在穀中被喻為‘聖手神農’。”
“此穀長約二十餘裡,是一個天然秘境,外人罕有尋到此處的,除去穀主每三個月派人出去添置一些必須之物外,可以稱為與世隔絕。穀中現有百餘戶人家,偶有外出者,也多半不會引生人入穀,因此多年來‘隱仙穀’也算清寧無事。”
“我自幼便長在穀中,從未到外界走動過,這也是讓我最為苦悶之事了。”
無念道:“那琇琪姑因何不讓外公陪你出穀見見世麵,一生困於穀中豈不是天大的憾事?”
易琇琪幽怨地輕歎一聲,道:“琇琪自幼父母早亡,幸蒙龍虎山無塵道長傳授武學,雖未正式拜師,但也敬之為尊。”
“道長乃世外高人,昔日曾為琇琪卜過一卦,卦象所示,我十七歲前不可出穀,否則必遭血光之災,因而至今仍恪守師命,不敢違逆。”
無念本想開口,但卻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才道:“所幸這個時限應該不遠了,到時候你便可隨意進出‘隱仙穀’,無須再為此事憂心。”
易琇琪嬌顏低垂,不由神傷,嗟籲道:“可是這其中另有玄機牽製,一時間恐難隨願,不知上天能否見憐與我,讓琇琪遇到那個為我消災化厄之人。”說罷此言,隨之看了無念一眼,似有無限心事。
無念聽得一頭霧水,不知如何勸慰,忙叉開話語問道:“此事關乎天數,非人力所能及,不然在下甘願為琇琪姑娘分憂解難,儘一份心力。”
易琇琪聞言眼中透出一絲喜悅之色,隨即問道:“無念大哥所言可是真心話麼?”
無念道:“在下之命乃琇琪姑娘所賜,倘能有機會為姑娘分憂,實為我之榮幸。”
易琇琪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道:“那好,將來如琇琪有事煩勞大哥相助,你可不要借故推托呦!”
無念忙道:“這是自然,在下能力之內,必不敢悔言失信!”
易琇琪深吸了一口氣,歡快地說道:“那好,一言為定,我現在先帶你到我‘仙穀雅居’做客如何?”
無念道:“在下也正想當麵拜謝‘聖手神農’前輩。”兩人對視一笑,邁步朝仙穀深處而去。
“仙穀雅居”之畔有一個竹亭。
竹亭之中正有二人低聲攀談。
白發皓首者,正是易琇琪的外公“聖手神農”慕千秋,另一個則是‘隱仙穀’穀主“龍杖金麟”孟非凡。
但見“聖手神農”緊皺銀眉道:“孟穀主,適才所言可是事情?”
“龍杖金麟”道:“慕兄,非凡絕無半句虛言,那夥人必是覬覦‘奇門之鑰’,才數次潛入穀中窺探,你我不得不防啊!”
“聖手神農”道:“你我奉命隱居此穀,便是為了守護這‘奇門之鑰’,此秘密絕無外泄,這夥賊人又是從何得知?”
“龍杖金麟”道:“關於這一點我也甚覺蹊蹺,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想出對敵之策,否則一旦他們了解了穀內的虛實,必定傾力來犯!僅憑你我二人,斷難化解這場災禍”
“聖手神農”道:“那孟穀主心中可有何良策?”
“龍杖金麟”道:“你我目前應該約請幫手共同禦敵,如此方可有望化險為夷。”
“聖手神農”道:“依你所言,請什麼人來最為妥當?”
“龍杖金麟”道:“便是數日之前,陪我拜訪你的顏楓公子的叔父,‘冥燈’主人顏子虛。”
“聖手神農”沉吟不語。
“龍杖金麟”接言道:“我是這樣想的,那顏公子是顏家堡的少主,家境殷實,武功也不弱,如若與你家琇琪結了姻親,我們可讓顏公子請出其叔父坐鎮,如此一來我‘隱仙穀’便可安枕無憂矣!”
“聖手神農”道:“那‘冥燈’主人雖然武功深不可測,但畢竟不是正道中人,我擔心你這‘驅虎吞狼’之計,最後會自食惡果。而且傳聞那顏公子品行不端,我家琇琪如何能放心交托給他?”
“龍杖金麟”一臉無奈道:“慕兄之慮,我也多番思量過,但眼下確實沒有其它良策,而那夥賊人亦請出一位厲害人物,不日便會尋上門來,屆時必有一場血鬥,你我生死事小,萬一‘奇門之鑰’被奪,我等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聖手神農”一時也沒了主意,長歎一聲道:“所幸顏家堡離此不遠,煩請孟穀主將顏公子再度請來,我要當麵試他一試,再做定奪。”
“龍杖金麟”道:“那好,事不宜遲,我即刻動身前往顏家堡,不過這次希望琇琪丫頭不要再避而不見了。”
易琇琪與無念一路來到“仙穀雅居”,遠遠地看到“聖手神農”呆立在竹亭之中,她快走幾步,喚道:“外公,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慕千秋轉過身來,先是一怔,繼而說道:“你這丫頭,竟這般不懂事,無念傷未痊愈,怎可隨意走動?萬一創口崩裂,該如何是好?”
無念急忙道:“老人家,是在下非要四處走走,與琇琪姑娘無關,況且我已覺得恢複了十之七八,應該並無大礙的。”
慕千秋迎了上來,當走到無念近前時,猛然間揮起手掌,照著他的麵門一掌拍去。
這一掌太過意外,易琇琪驚得叫出聲來,而無念竟不閃不避,任由那罡猛的一掌向自己擊來,待手掌即要攻到鼻峰半寸之時,卻突地停了下來。
慕千秋將手撤了回來,歉然一笑道:“無念果然不懂武功,看來並非江湖中人,這我便安心了許多。”
易琇琪嬌嗔道:“外公,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在猜忌無念不成?”
慕千秋道:“無念的傷在當日確實極重,一般人最快也要靜養一月方能好轉,而他卻在短短數日便行走自如,這怎不令我倍感驚異?”
“不過適才經我一試,他對我足以致命的一掌毫無感覺,足見其確實為尋常之人無疑。至於他能這般快的恢複,也許是琇琪你儘心嗬護才能如此。”言罷,看著外孫女與無念,隨即開懷大笑起來。
易琇琪玉頰緋紅,赧顏道:“外公,明明是你醫術神奇,如何非要牽扯上我?”
無念道:“幸蒙老人家妙手施救,在下才能保住殘軀,如不見棄,請受無念一拜。”話音一落,人已噗通一聲跪倒在“聖手神農”麵前。
慕千秋滿麵歡喜將其攙扶起來,道:“可惜你不會武功,不然或許真能助老朽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易琇琪問道:“外公,莫非穀中出了什麼變故?”
慕千秋道:“在你照看無念這些天,一夥強賊潛入穀來,欲圖行凶掠財,據孟穀主所言,那賊首武功絕非等閒,他拚儘全力方能將其擊退,但賊人並不肯就此罷手,放言不日將攜高手再來滋擾。”
易琇琪道:“我們‘隱仙穀’乃清靜所在,哪裡有什麼財寶值得盜匪前來搶奪?而且孟穀主武功超凡,那夥惡人若無所圖,焉能拚命在此糾纏?”
慕千秋苦笑一聲道:“琇琪,有件事情外公一直未曾告訴你,這穀中確實有一件寶物,藏在一個隱秘之處,藏匿之地也隻有外公知曉,這些年我隱遁於此,也正是為了守護此物,不敢有絲毫閃失。”
易琇琪追問道:“外公,這到底是何寶物,讓你苦守於此幾十年?”
慕千秋道:“目前外公尚不便對你相告,待你年滿十七,並遇到無塵道長所說之人,方能道出秘密,並將那寶物傳承於你。”
易琇琪一臉的不甘,翹起小嘴佯嗔道:“外公真是壞得很,不肯說便罷了,我還不稀罕聽呢!”
無念在一旁道:“琇琪姑娘,老人家既然不便說出此為何物,想必其中自有緣故,如非事關重大,必不會對你隱瞞,相信將來你會明白他老人家的苦衷。”
易琇琪欣然一笑,道:“無念大哥說的有理,琇琪聽你的便是。”
慕千秋哈哈大笑道:“這丫頭何時變得如此乖巧了?看這情形,外公不久便能得償所願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