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的嵌玉鑲金的寶座上,端坐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女子,在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懾人的威儀,令人望而生畏。最讓人膽寒的是在她白皙的臉上,竟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仿佛是伏著一條長長的蜈蚣相似,這女子非是彆人,正是曾經在嶽陽攪鬨“武曲聖壇”比武招親的“豐都鬼使”閻梓茗。
閻梓茗不僅是沈紅鸞的長女,而今還出任“紅鸞教”的少教主,掌握著魔教徒眾的生殺大權。
這閻梓茗原本便是個性情乖張的女子,自從在嶽陽被袁秋嶽一劍毀了嬌俏容顏,使她整個人變得異常暴戾、惡毒,動輒便拿下屬泄憤,搞得教中弟子人人自危、心存畏懼。
“恨天居士”緊走幾步,來到閻梓茗近前十分謙恭地行禮道:“屬下薛良辰參見少教主。”
閻梓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冷地道:“薛聖使,此番受命進展如何?”
“恨天居士”道:“屬下已將南域各派不肯屈從本教的武林掌門、長老押解回來,命人關入‘逆天洞’,隨時聽候少教主的發落。”
閻梓茗道:“據傳報,‘冥燈鬼府’那邊似乎出了些變故。”
“恨天居士”聞言不由一懍,忙道:“確實遇到了一些麻煩,參與剿滅鬼府的弟兄也死傷過半,不過‘冥燈鬼判’及其勢力業已土崩瓦解,不足以與本教為敵了!”
閻梓茗冷哼一聲,道:“薛聖使,你真是消息閉塞呀,據本座了解,那‘冥燈鬼府’已然死灰複燃,並且還換了新燈主,正準備重整旗鼓,與本教做殊死一搏呢!”
“恨天居士”一擦額頭上的汗,顫聲道:“竟有此事?”
閻梓茗道:“還不止如此,就連那個‘冥燈鬼判’顏子虛也沒有死,如今已被送往‘隱仙穀’中秘密療傷去了!”
“恨天居士”囁嚅著道:“這個……這個,屬下……屬下辦事不利,請少教主降罪!”
閻梓茗道:“薛聖使,你也不必自責,此次你受命押解各派掌門順利返回,也算大功一件,本座這回便免了你失責之罪”
“恨天居士”一時誠惶誠恐,說道:“多謝少教主體恤,屬下願為長公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閻梓茗道:“我已經飛鴿傳書,下令‘東海妖龍’趕往‘隱仙穀’誅殺‘冥燈鬼判’!你明日一早便動身趕往分壇與他會合,一同蕩平‘隱仙穀’,此次勢必要將顏子虛徹底根除!”
“恨天居士”躬身應道:“屬下一定將功補過!”
閻梓茗道:“好了,本座尚有其它要事,你先行退下吧!”
“恨天居士”道了聲:“是,屬下告退!”而後慢慢轉身退出了“飛鳶殿”。
五駕囚車順著狹長的小路一直前行,約行進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停了下來。
囚籠被眾教徒依次打開,使用“伏龍赤金鐧”那個大漢命人給所有囚徒都帶上不見光的麵罩,而後用一根粗繩將他們拴在一起,排成一條長龍,驅趕著走進了一個漆黑的山洞,易容成“落拓浪子”的袁秋嶽穴道被解開,也被綁縛在其中。
“逆天洞”道路縱橫多變,而且還設置了各種機關,即便沒有“紅鸞教”弟子把守,要想逃出洞去也是勢比登天!
曲曲折折地在洞中繞行了許久,終於來到了儘頭,袁秋嶽感覺手上的繩索被解開,而後自己被推進一個牢室,緊接著“咣當”一聲,牢門被緊緊關閉,並在外麵加了重鎖。
袁秋嶽慢慢揪下套在頭上的罩子,定了定神,而後環視了一下周遭的環境。他因為在“白骨冥窟”服食了神獸的眼汁,因此可以夜中視物,如同白晝。
隻見他身處之地乃是一間寬約三丈左右的石牢,牆壁都是由堅硬的青石砌成,潮濕的地上胡亂堆放著一些雜草,牢中散發著刺鼻的腥臭味。
在雜草上橫七豎八地斜臥著十餘位麵容憔悴的武林人物,一個個神情呆滯,仿佛丟失了魂魄一般。
袁秋嶽慢慢的走上前去細看,他們之中有的穿著僧袍、有的身著道服,顯然都是出家之人,在這些人中,竟然還有一個年齡不大小和尚。
當袁秋嶽的目光落到小和尚臉上時,不由得渾身為之一顫,因為這個小和尚的臉竟然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試圖想憶起一些什麼,但覺得整個頭顱如針刺般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忍受,於是急忙定住心神,用手扶住一側的牆壁。
過來片刻,袁秋嶽覺得頭上的刺痛慢慢消散,方自開口問道:“請教諸位,不知這裡是什麼所在?”
眾僧道的目光一齊投向袁秋嶽站立的方位,但他們的眼神卻異常空洞,顯然囚牢的黑暗使他們無法看清說話之人。
一位居中而臥,蓬發垢麵的道長坐起身來,仔細打量了袁秋嶽一番,顯然因為他內力深厚,所以在如此黑暗的地方依然能看到少許東西。
蓬發道長問道:“足下是何人,為何會來到這裡?”
袁秋嶽道:“在下本是江湖中一個無名浪子,因為不肯加入‘紅鸞教’,被該教聖使薛良辰擒獲,強行綁來此處。”
蓬發道長輕歎一聲道:“唉!原來少俠你也是與我等相同,不幸受困於此,真乃武林之災厄呀!”
袁秋嶽道:“請問道長如何稱呼?”
蓬發道長遲疑了片刻,而後道:“貧道武當掌教古鬆是也。”
袁秋嶽聞言先是一驚,而後一陣欣喜,脫口道:“原來是武當古鬆仙長,能在此得遇仙長實乃在下平生之幸!”
古鬆道長苦笑一聲,道:“什麼仙長,如今我等業已如同地獄囚魂一般,恐怕永難重見天日了!”
袁秋嶽道:“仙長何出此言?”
古鬆道長道:“這裡如同人間煉獄相似,被困於此的武林同道如不向魔教屈服,必將遭受惡人折磨致死!”
袁秋嶽道:“道長可曾試過逃離這魔窟?”
未待古鬆道長答話,一個僧人接言道:“阿彌陀佛,少俠彆癡心妄想了,想要逃脫魔爪可是勢比登天啊!”
袁秋嶽回首問道:“請教大師法號?但不知大師此話怎講?”
古鬆道:“這位是少林達摩堂首座慧光大師,是與貧道一同遭擒,被困於此的。”
袁秋嶽道:“沒想到少林高僧也身陷囹圄,這真是出人意料,但不知還有些什麼人?
古鬆道:“被囚禁此牢的大多是少林與武當的門人,之前也有其它門派的英雄先後送來這裡,但他們因不肯向魔教低頭,業已慘遭屠戮,有的甚至屍骨無存!”
袁秋嶽眉頭一皺,強壓了一下心中的怒火,而後問道:“敢問道長,‘紅鸞教’這群惡徒因何會放過你們?”
古鬆道:“非是邪魔不肯對我們下毒手,皆因少林、武當乃是武林翹楚,讓我等苟活是打算用我們的殘軀去要挾武林同道就範罷了!我等眾人全都中了‘紅鸞教’徒所施放的奇毒,目前內力幾乎儘失,彆說逃不出這個牢籠,即便出的去,也難以躲過妖人的截殺,白白枉送掉性命!”
袁秋嶽思索了片刻道:“道長,‘紅鸞教’倒行逆施,妄圖稱霸武林,惡行昭著,禍患甚深,似這等邪魔外道,必須予以鏟除,以昭天下!”
古鬆道:“少俠所言誠然不虛,但我等如今身陷絕境,自身尚且難保,哪裡還能除魔衛道呢?”
袁秋嶽道:“道長,實不相瞞,在下此次乃是假意遭擒,其目的一是要潛入魔巢,探究虛實,二是要設法將被困的武林同道救出樊籠,三是要找那女魔沈紅鸞討還公道!“
此言一出不僅古鬆道長眼前為之一亮,其餘在地上斜臥的諸人也都紛紛翻身而起,湊了過來。
慧光大師接言道:“少俠,你方才所說可是戲言?”
袁秋嶽道:“在高僧與道長麵前焉敢信口妄語?”
慧光大師道:“既然少俠敢隻身犯險,想必在江湖上也絕非泛泛之輩吧?”
袁秋嶽道:“在下並非俠義之輩,在江湖中也是籍籍無名,大師可稱呼賤名‘無念’,我不妨坦言相告,在下本是‘冥燈鬼判’的女婿,也是如今‘冥燈鬼府’新任燈主,隻因‘紅鸞教’狼子野心,妄圖掌控正邪兩派,前些時日曾乘虛進犯鬼府,屠殺我門人弟子,險些將我派上下斬儘殺絕,此仇此恨我輩豈能不報?!”
“阿彌陀佛!”
慧光大師口誦佛號,仰麵一歎道:“未料想‘紅鸞教’如此喪心病狂,不僅陰謀剿殺名門正派,如今居然連邪門異教也不放過!”
古鬆道長道:“無念燈主,請恕貧道直言,你們‘冥燈鬼府’一向不屑與其它門派為伍,今日何以甘冒凶險來此搭救我等?”
袁秋嶽道:“這‘紅鸞教’業已樹大根深,絕非一人、一派之力能夠將其翦除,在下有心聯手武林中不願屈從妖女的同道,暫時摒棄正邪之分,一同討伐魔教妖孽,為江湖除害!”
古鬆道長道:“沒想到‘冥燈鬼府’中人,竟然比我們這些所謂名門正派更有容人之胸襟,實在令我輩汗顏,如果當初武林諸派能拋開成見、明辨是非,也不至於在‘淩霄峰’被‘紅鸞教’妖人一舉成擒!”
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和尚突然接言道:“古鬆道長,此禍端都是因我而起,若非我私自溜下嵩山,並在‘衝天崖’偷襲魔教克星,哪裡會招來今日無妄之災!”
古鬆道長道:“清兒,你也不必過於自責,紅鸞邪教包藏禍心,早就蓄謀已久,即便你當時不冒然出手,我等也未必能逃過賊人的算計!”
那小和尚又道:“雖是如此,但清兒也實在難辭其咎,因我一時之冒失,使得整個武林墮入無邊劫難,我豈有顏麵苟活於人世?!”
古鬆道長道:“清兒,你父乃是昔日武林盟主,他在臨終之前將你兄弟二人分彆托付給少林與武當,就是寄望有朝一日你們能夠成為武林翹楚、一代英傑,你兄長靈兒已經不幸罹難,令我愧對故人所托,如今你已是淳於家的唯一血脈,無論如何貧道也不會讓你有任何閃失!”
袁秋嶽看著眼前二人的對話,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未待他多想,整個頭顱又再度刺痛起來。
古鬆道長似有所覺,急忙問道:“無念燈主,你有什麼不妥麼?”
袁秋嶽搖了搖頭道:“沒什麼,隻是感覺到莫名的頭痛。”
古鬆道長吃了一驚,問道:“莫非你也中了‘紅鸞教’的奇毒不成?”
袁秋嶽道:“在下假意被薛良辰擒住時,曾被他喂服下一粒‘蠱心丹’,究竟毒性能有多大,在下也尚不知曉。”
古鬆道長一頓足道:“不妙、不妙,數日前我們已知道了此物的厲害,那點蒼派掌門‘夢幻神龍’翁少玄曾經也被困在這裡,‘紅鸞教’徒給他施儘了各種酷刑,也沒能令其屈服,但未想到,賊人最終強逼他服下‘蠱心丹’,竟然迷亂了心智,任由那些妖人擺布!”
袁秋嶽聞言也不由一蹙眉頭,道:“即是如此,那‘紅鸞教’為何不直接給道長與少林高僧服下‘蠱心丹’?”
古鬆道長道:“無念燈主你有所不知,‘蠱心丹’煉製不易,妖人們也不舍輕用,此外服食者隻聽命於施蠱者,其餘人等無法控製,而且此蠱毒極難化解與控製,倘若運用不善,還會令施蠱之人遭到反噬,因此我等至今也沒有被這孽物所害!”
袁秋嶽心中暗道:“都怪我自恃過高,小瞧了‘紅鸞教’的手段,不知目前是否已被那薛良辰所控,如若真的喪失了心智,不但救不了他人,而且恐將自身難保!”
正想著,慧光大師上前道:“無念燈主,貧僧這裡有一言相告。”
袁秋嶽道:“大師請講。”
慧光大師道:“燈主能冒死前來救援,委實令貧僧佩服,但你隻身犯險實乃不智之舉,自我等受困以來,業已深知‘紅鸞教’的厲害,這夥妖人不僅陰毒詭詐,而且各個武功之高絕,其手下爪牙修為已頗為精深,更遑論那教主沈紅鸞了!你們‘冥燈鬼府’的武功雖然不弱,但畢竟人單勢孤,難以與整個魔教勢力相抗衡,何況如今你恐怕也中了惡人的蠱毒,不如尋找機會你獨自逃離魔巢,將我等受困的消息傳送出去,這樣貧僧與諸人便已感激不儘了!”
袁秋嶽道:“大師,不需如此悲觀,在下是否中毒姑且不論,就此番混入‘紅鸞教’總壇而言,我也是有備而來。”
慧光大師道:“燈主此話怎講?”
袁秋嶽道:“在下臨行之前業已帶來了各種解毒及療傷奇藥,如能得以化解各位前輩的傷毒,那合眾人之力,脫離險境也未必無望!”
在場眾僧道聞言“呼啦”一聲圍聚過來,顯然袁秋嶽的一番話,令他們看到了一線生機。
袁秋嶽先取出火折子,將其吹亮,並交與一位僧人秉著,而後在懷中掏出了一個布囊,布囊之中裝有三個不大的瓷瓶,分彆是青、紅、白不同顏色。
慧光大師道:“阿彌陀佛,莫非這瓶中之物便是解毒之藥?”
袁秋嶽道:“白色這瓶乃是恢複內力的療傷聖藥,藍瓶治愈外傷甚有奇效,而紅色這瓶則可化解百毒,如果大師不嫌‘冥燈鬼府’有辱貴派威名,不妨先試上一試。”
“善哉、善哉!”
慧光大師道:“無念燈主言重了,既然燈主冒死前來救我們這些偷生苟活的武林蠹朽,我等自是不勝感激,就讓貧僧先來覥顏一試吧。”
袁秋嶽自紅瓶中倒出一粒丹藥,讓慧光大師服下,而後說道:“大師,請入定調息,在下助你運功解毒。”
慧光大師也不多言,隨之盤腿打坐,試著運行無法提聚的真氣。
袁秋嶽也在慧光大師身後坐定,探出雙掌將滾滾內力向大師體內輸送過去。
古鬆道長及眾僧道都神情肅穆的觀望著,心中充滿了忐忑之情。自被俘以來,眾人幾乎用儘了所以的方法,均不能將體內的奇毒逼出半分。沒有內力、任人宰割的日子,讓原本不畏磨難的出家人也幾近崩潰!如今有了脫難的機會,心中不免生出猶疑及焦急不安的情緒。
大約過去一盞熱茶的光景,慧光大師周身被一團白氣所籠罩,麵色也變得赤紅如霞,而袁秋嶽因不斷輸入真氣,已是額頭汗水直流。
又過了半柱香的工夫,慧光大師猛地獅口一張,一口汙血噴吐出來,將僧袍染紅,眾人一見無不駭然色變!
被喚作清兒的小和尚正是那“鐵頭神拳小達摩”淳於清,也是“小洞賓”淳於靈的孿生兄弟,他見慧光大師出現異狀不由撲上前來,急聲問道:“師叔,你可有什麼不妥?!”
慧光大師緩緩起身,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無念燈主的解毒靈藥果然奇效無比,貧僧體內毒性業已儘除,功力也恢複了八九成,隻要再把外傷治愈,相信便無大礙了!”
眾僧道聞言幾乎喜極而泣,數名少林弟子一齊朝袁秋嶽伏身下拜。
袁秋嶽連忙呼道:“諸位高僧萬萬不可多禮,如此豈不折了在下的運壽!”
慧光大師道:“無念燈主為了救出我等將死之人,甘願以身犯險送來解毒神藥,還不惜耗損內力,助我通行氣脈,此恩此德,我少林門人真不知該如何答報!”
袁秋嶽道:“大師言重了,武林一脈,同氣連枝,在下能為大師儘些微薄綿力,心中也實感幸甚!”
一邊說著,袁秋嶽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誰知這一擦,竟將易容的藥膏塗抹掉許多。
那淳於清離得甚近,借火折子微弱的光亮朝袁秋嶽臉上細看,不由得驚叫一聲:“啊!你……你……你是摧……摧……這……這怎麼可能……不會的……這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