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舞老師的最後一句話，字字誅心，在場的舞者們不約而同地側目看向裴語遲，眼神裡滿是狐疑和不解。
裴語遲卻絲毫沒有被對方的激烈言辭所震懾，他緩緩環顧四周，認真凝視著每一張麵孔，仿佛要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清他接下來的話“確實，藝術需要執著與勇氣，但我們也應該銘記，曾有一位才華橫溢的舞蹈家，就因為過度追求極限動作而導致了永久性傷害，最終黯然告彆舞台。”
他的語氣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敲響每個人心頭的警鐘。周圍一片寂靜，隻有某些人困惑的神情在漸漸轉為動容。
“我們的直播有延時係統，這就是麵對意外的解決方案。”裴語遲垂眸看了眼麵前的編舞老師，“但人一旦發生意外，所造成的傷害卻是無法彌補的。”
話音剛落，編舞老師的臉就繃得像根緊繃的弦，身旁的助理也緊緊攥著拳頭，隱隱流露出一股熱血般的情緒。
而在裴語遲身邊，殊殊則時而用複雜的目光看著他，時而又將視線投向對立的舞團一行人，眉宇間滿是憂心忡忡的神色。現場靜得可怕，空氣裡幾乎能嗅到一股硝煙般的味道。
隨著裴語遲這番話語在排練廳內回蕩，原本喧囂的氛圍陡然變得寂靜。
人們紛紛將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而裴語遲則繼續冷靜地表達了他的立場“我們追求藝術的卓越，但也必須珍視每一位藝術家的健康與生命。真正的完美，應當是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實現藝術與技藝的和諧共生。”
就在現場氣氛陷入劍拔弩張的緊張對峙時，一名年輕舞者突然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她藝名叫柔荑，是這支舞團中最資深的成員之一。她緩緩走到裴語遲和編舞老師中間，臉上帶著難掩的憂慮和猶豫。
“老師，不瞞您說，團裡的很多人其實都和裴老師有同樣的憂慮。”柔荑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說出心裡話，“那些動作編排的確很有創意，但對我們來說難度確實太大了。”
“就拿最後那個高難度旋轉動作來說。”柔荑指了指舞台中央，“為了趕在led屏幕投射效果的最後一束光線消失前完成最後一個動作，我們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起跳、三周半轉體空中旋轉還要重心落地。”
在場的工作人員聽到這裡都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小芳話鋒一轉“動作每一個環節的把控都極為嚴苛，如果哪怕出現一絲一毫的失誤，就很容易導致腰椎、膝蓋、踝關節等部位嚴重受傷。”
“而目前我們能做的安全防護，也隻是在地麵加鋪減震墊而已。”柔荑無奈地攤了攤手，“一旦真的出現重心沒控製住的失誤，即便有減震墊，受傷的風險也是很高的……”
柔荑的剖白讓在場所有人陷入了罕見的肅靜。裴語遲點了點頭，臉上滿是讚同之色。
而編舞老師卻麵色鐵青，雙目怒視著小芳，嘴唇哆哆嗦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的話唐突得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編舞老師的臉上。編舞老師先是一怔，旋即狠狠地瞪了柔荑一眼，但柔荑卻絲毫不懾。
殊殊在一旁咬著嘴唇，顯然也被這番剖白震驚到了。整個現場一時間陷入了緊張的沉寂之中，空氣裡仿佛能嗅到一絲火藥味……
“大家都知道老師對這個作品的執著，我們也理解並願意去嘗試。”柔荑誠懇地說，“但如果真的出現受傷，那對於演員來說就是無法承受的代價。所以，我覺得裴老師說得很有道理……”
柔荑這番坦白言辭，引起了現場一片嘩然。不少舞者都暗自點頭，甚至有人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編舞老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身邊的助理見狀連忙上前想要拉住他。但編舞老師猛地甩開助理的手，轉過身來厲聲喝斥著柔荑“當初你們怎麼不說！現在電視台來了，你們這是有人給你們撐腰了？”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周圍不少人都被編舞老師的失態嚇到了。殊殊看著眼前的一切，也難掩臉上的憂色。
“你根本不懂藝術！”編舞老師暴跳如雷，雙拳在身側捏得咯咯作響，但裴語遲絲毫不為所動。
“也許我不夠了解藝術，但我足夠了解人的生命隻有一次。”
裴語遲平靜的目光掃視現場所有人，最後停留在編舞老師的身上，“老師，我是一名媒體人，更身負一個記者的使命－－發現問題、提出質疑、促進解決，這不僅是我的職業習慣，更是我們的社會責任。”
他頓了頓，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無奈的自嘲“我這麼直白地提出質疑，並非是想彰顯什麼身份和權威，而是希望能與您大家以一個開放包容的心態，共同探討如何讓這出作品更臻完美。”
“藝術創作孜孜以求的不正是完美的呈現嗎？可一旦出現人身傷害，那不管是對演員還是作品本身，都是最大的褻瀆和破壞。”
裴語遲語重心長地說完這番話，扭頭朝身邊的助理王英俊遞去一個眼神。
王英俊會意，趕緊從包裡取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瓶裝水，恭敬地雙手遞到了裴語遲麵前。
現場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裴語遲那一連串動作所打住，滿腹狐疑地注視著他。就連之前情緒激動的編舞老師，此刻也是一臉狐疑地瞪大了眼睛，眉宇間滿是防備之色。
裴語遲卻渾然不在意大家的疑慮目光，他緩緩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個塑料瓶，動作遊刃有餘而從容。那是一個設計簡潔的透明塑料瓶，瓶身在耀眼的探照燈光線的照映下透出清透的水藍色，仿佛裝著世間最純淨的液體。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握住瓶身，用力一扭，發出“啵”的一聲輕響，瓶蓋便順勢打開了，一縷若有若無的水汽從瓶口處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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