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良久，裴語遲才慢慢穿上這身衣服，走下樓去。他簡單向父親和桂姨打了聲招呼，便開車駛出了車庫。
握著方向盤，裴語遲通紅的雙眼布滿血絲，他不得不戴上一副墨鏡以緩解光線帶來的不適。
一路上，他側目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潮和車流，他想起小倩和王英俊聊天時曾提到，楓林新開了一家全國最大的綜合商場。
他從車窗抬頭望去，3d大屏上一條巨龍盤旋升騰，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儘管商城門口尚未開放，但已經聚集了不少迫不及待想要進店的顧客。
隨著上班高峰的到來，道路漸漸擁堵。裴語遲不得不放慢車速，頻頻禮讓穿行於車前的行人。三三兩兩的人群從她麵前路過，對他的謙讓報以感激的微笑。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裴語遲的腦海。他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拐進了商城的停車場……
經過一番繞行，裴語遲終於在昊天集團所在的森林公園內找到一處隱蔽的停車位。那裡被茂密的樹冠遮擋，可以避免陽光直射車內。
停車場裡，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或駕車或步行，彼此行色匆匆，卻也不忘互相打著招呼，問候早安。裴語遲將手肘搭在方向盤上，側臉望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
他突然想起，上次接送希雅上下班，還是在他們剛在一起的那會兒。
當時希雅步伐矯健，神采奕奕。而後來，隨著事業的逐漸騰飛，他也漸漸忙碌起來，一切似乎變得那麼理所當然。隻是當時的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希雅竟從未對此抱怨過什麼……
裴語遲眼眶一熱，從前他是如何盲目，如何囿於自己的私欲，而無情傷害了這個曾經捧他心尖上的女人？
如今想來，他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攔希雅追逐自己的理想？
這時，車載電話響起，是顧長林的來電。不出所料，他想約個麵談。裴語遲委婉表示這兩天還需要處理一些私事。
“可以理解，”顧長林的聲音透著善解人意，“離家這麼久，剛回來確實該好好安撫一下家人。我想，這段時間約你的人也不少吧。小廖說你這次想低調，又不喜歡去外麵應酬，不如來我家吃頓便飯？”
裴語遲沉吟片刻，語氣誠懇“顧台，小廖跟我提過了。我哪敢勞煩您夫人。不如這樣，等安排妥當，我在家裡設宴，邀請林書記和您攜夫人賞光。請小廖他們作陪，我把這次出差的收獲向兩位領導彙報一下，順便把規劃中的事宜一並敲定。您看如何？”
“這樣也好，”顧長林爽快地答應，“就依你的安排。大家都喜歡桂姨的手藝，林書記也愛吃家常菜。到時候咱們一起包個餃子，辦個家宴，倒也彆有情趣。”
電話那頭顧長林的聲音猶如縈回炮聲在裴語遲耳畔回蕩，可他的視線卻無法自製地黏在車窗外那一幕上。
那是希雅，齊耳的短發隨晨風輕輕揚起，宛如一簇簇蝶舞翩躚。她從小慕的車後座款款走下，一位年輕男子早已在車旁恭候多時。希雅對他說了幾句話，又探身回到車內，似乎在取什麼東西。
小慕很快從駕駛室走下，手裡捧著一個文件袋遞給希雅。她接過文件，同那年輕人繼續交談，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神情閒適自在，仿佛前塵往事早已拋諸腦後。
“喂？小裴？你還在嗎？”顧長林的聲音再度傳來，將裴語遲拉回現實。
“啊……在的，你繼續說。”他敷衍著應付，可目光卻無法自拔地鎖在門口的兩人身上。
眼前這一幕，令裴語遲的心頭一陣陣發慌。他的希雅，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情緒波動。他們已經斷了聯係這麼久，而她竟能如此坦然自若地生活，此刻親眼所見，她的狀態明顯比自己要好得多。
一種近鄉情怯般的恐慌感洶湧而來，狠狠攫住了裴語遲的心扉。或許她隻是出於責任在照顧自己的父親，早已將過去的一切拋之腦後了？曾經的點點滴滴對她來說，可能不過是曇花一現的短暫記憶罷了？
正胡思亂想間，車窗突然傳來了敲擊聲。來人離得太近，裴語遲隻能看到一個穿西裝的上半身。
“不好意思……”對方彎下腰，話音未落，一見是裴語遲，不由一愣。他縮回手，向後退了一步，神色尷尬地搖頭苦笑，竟是慕才良。
兩人在這片昔日熟悉的地界重逢，四目相對，場麵一時凝固。慕才良回頭望向希雅離開的方向，裴語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發現希雅已然無影無蹤。
慕才良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輕聲說道“這是集團的固定車位，不過沒事了”察覺到車內電話仍在繼續，他知趣地轉身離開，上了自己的車。
裴語遲匆匆結束與顧長林的通話，猛地推門而出。他駐足片刻，不由自主地仰望起眼前這座宋代風格的園林建築，一切恍如重現往昔。
歲月像一潭淡墨潑墨水般，在他的記憶中洇開迷離的痕跡。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幾近讓人窒息。深深吸了一口氣，裴語遲邁步走進了大堂。
大理石的地麵熠熠生輝，巍峨的雕塑林立其間。昔日的一切在這一刻變得那麼真切力量，卻又竟是如此遙不可及。希雅的身影仿佛稍縱即逝的幻影，來去匆匆，難以把握。
裴語遲艱難地向前行走，腳步一重若是鉛灌，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前台人員見狀起身迎接。就在此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裴老師，我問過她了，她說不想見你。”裴語遲回頭，又是慕才良。他似乎一直在大堂等候自己。
“裴先生，有失遠迎！失禮！失禮！”章修明的聲音爽朗而有力。他帶著集團幾位主要股東從辦公室方向走來，主動伸手與裴語遲相握，力道十足，臉上滿是笑意。章修明拍了拍裴語遲的臂膀，一一介紹身後幾位高層的身份。然後，他看向慕才良，吩咐他去通知希雅，請她來貴賓廳一同接待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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