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儀唇瓣勾起淒苦的笑,眸光透著迷茫,這一世,她恐怕又是輸了。
隻是沒有想到,向來寵愛自己的父親,竟也會舍棄了自己,就如同,前世舍棄沈桑寧那般簡單。
她原以為,她和沈桑寧是不一樣的。
到頭來,隻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沈妙儀抬眸,對上沈桑寧冷淡的眼,那眼神就如同前世一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當家主母,因為輕而易舉可以得到一切,所以才能保持雲淡風輕的姿態。
嗬。
罷了,事已至此,沉塘就沉塘吧,死了就死了吧。
說不準早些死,還能再來一世呢?
正這樣想著,身子突然被人抱住,是母親。
柳氏緊緊抱著她,“不,不能沉塘,娘不能沒有你啊,若是要沉塘,娘陪你一起!”
沈妙儀雙眸一滯,黑色的瞳孔帶起些光亮,視線落到柳氏哀戚的臉上,沙啞的聲音透著顫抖,“娘……”
母女倆抱在一起,一旁沉默的沈桑寧垂下眼眸。
即使沈妙儀犯了錯,柳氏毫不責怪,願意與之一同擔責,倘若不是這次會連累到沈冠玉,隻怕沈益也會縱容。
正是因為父母的溺愛和縱然,給了沈妙儀以自我為中心、不顧他人、屢屢犯錯的底氣。
想要的要爭到手,嫉妒的也要搶過來。
倘若沈妙儀不爭呢?再不濟也會得到一樁與伯府登對的婚事,有父母的寵愛與支持作靠山,一定能過得不錯。
而現在這樣,究竟是得,還是失?
沈桑寧無法評判,因為自己,不曾感受過被溺愛的感覺,即便母親在世時,也是被教育講理。
母親離世後,她更不曾放縱過自己,因為她的父親,不容許她有絲毫“錯處”,她大概是永遠都無法與沈妙儀共情。
她的目光轉而朝沈益望去,後者已經在和寧國公“商量”了。
饒是沈益說再多,最後麵對的還是虞氏一句——
“不行,隻能遊街。”
明知陛下不喜沉塘,還要沉塘,那不是給其他政敵送把柄嗎?
眼看沈益還想爭取沉塘,寧國公麵色一冷,“行了,夫人說遊街,那就是遊街,親家,今日叫你們來就是想秉公處理,不是與你商量,喊你一聲親家,都完全是看在衍兒媳婦的麵子上了,你們作為過錯一方,彆要求太多了。”
沈益聞言,一張老臉沒地方擱,也不敢駁斥寧國公的話。
就算不肯遊街又怎樣,現在人和把柄都在寧國公府,他根本沒有話語權,萬不可再惹寧國公生氣了。
“還是頭一回見著有這種要求的。”段姨娘忍不住在虞氏耳邊低語,被沈益聽見,他更沒臉。
柳氏這次再聽遊街,沒了第一回的憤怒,反而急忙道:“遊街就遊街,隻要不沉塘,怎麼都好!”
一邊,輕拍著女兒的背,安撫她。
沈妙儀一語不發地跪坐著,靠在柳氏懷裡。
如此,就算沈益心有不滿,再多懇請沉塘也無用,寧國公府單方麵就能決定遊街,若誰再有意見,就送去官府決斷。
去官府,無非是再多丟點臉。
沈益沒了話,隻聽寧國公說明天遊街。
“這麼急?”沈益皺眉。
寧國公不理會他,想散場,隻聽兒子提醒——
“父親,母親,還有一事。”
眾人目光投來,裴如衍冷著臉像個活閻王,“這孩子,不能留。”
“不行!”沈妙儀摸著肚子,從平靜的死感中回過神,一口咬死,“即便我與外男有染,這孩子確實是裴徹的!你如何證明不是?”
裴如衍朝外招了招手,一名大夫被陳書帶了進來,沈妙儀心慌地想躲,卻又被兩個婆子拽住手腕,強行把脈。
不出一刻,大夫就得出了結果,“這孩子月份尚淺,不足兩個月。”
不足兩個月!
“六月的時候,就說兩個月,眼下都八月半了,怎麼還變小了?!”段姨娘尖著嗓子,實在克製不住怒了,“把我兒子當猴耍不成?嗷,我懂了,先辦的戶籍,再找奸夫要的孩子是吧!”
沈妙儀緊咬著唇,柳氏擋在她身前,不讓段姨娘靠近。
無人在意的周韜,暗自擰眉,他與沈妙儀的第一次是在六月,自打第一次後,沈妙儀頻頻找他,可見就是為了要個孩子。
如此算來,孩子確實是他的無疑,而非是什麼貪官汙吏。
他真是被害慘了呀!
但若周家滅門,他就是唯一的後人,那沈妙儀肚子裡的孩子……豈不是他周家目前稀有的骨血?
即便痛恨沈妙儀,周韜也不禁陷入權衡和思考。
那廂,大夫正按照裴如衍的吩咐開打胎藥,打胎這事,沈益和柳氏是沒意見的。
但柳氏考慮得多,不免多問一句,“大夫,麻煩您開個溫和些的,對身體好的藥,不能影響我女兒的將來。”
聞言,大夫古怪地皺了眉,“落胎藥哪有溫和的,這位夫人體質不太好,是不是原先吃過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亂七八糟?”柳氏問。
大夫想了想,“比如一些亂脈象的藥,還有什麼求子藥之類的。”
沈妙儀心中一驚,低聲道:“假孕藥,算嗎?”
大夫凝視她,眼神如同在罵人,“吃那種藥當然不行,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吃藥前不打聽壞作用的嗎?你傷了根本,再落了胎,此生都難以再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