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管家,李丞相還是信得過,他低聲道:“刑部抵達金陵前,我的人已經去過葉家,那裡就是一片廢墟,不會有對我們李家不利之物,棋子廢了一枚而已,送上門的源源不斷。”
管家稍稍放心,眼皮卻還是突突地跳,忽想到外頭等候的諸多學子,“相爺,那門外那些,您今日可要見?”
李氏五年不得科舉,於李家而言是大傷,所以李丞相需要更多門客和學生,來為自己效力。
可今日李丞相不想見了,他起身走到一院落外,聽下人說六公子昨夜看書到深夜。
知道兒子讀書辛苦,本該欣慰的李相心中鬱結,回到廳堂中獨自待了一個下午,最終想出一個主意。
他喚來李熙,父子倆坐在一塊兒,皆是疲憊之態。
不同的是,李熙疲憊的眼睛仍舊透著幾分清亮,但在聽到父親說要將自己逐出家門時,紅了眼,十分不解。
馬姨娘聞訊趕來,以為李丞相還在因馬家之事動怒,故而遷怒了李熙,趕忙求情。
李丞相忽視了跪在地上的妾室,望向一臉不可置信的小兒子,“熙兒,隻要你離了李家,這些年的努力才不會白費。”
“爹,李家是我的家,我離開李家,您要我去哪兒?李家做錯了事,我願與家族共同承擔,不過就是五年而已,我能等。”李熙跪在地上,乾淨整潔的衣擺在地上摩擦許久,仍然乾淨。
李丞相看著兒子誠摯的眼睛,斥責道:“糊塗!你大好年華,哪有這麼多的五年,五年後是何光景,誰能料到!”
李熙搖頭,“難道為了功名,爹就不要父子親情了嗎?”
此刻的李丞相,心中竟難得起了酸澀之感,嗓音也不似尋常,多了絲沙啞,“正因父子親情,爹才希望你能站到朝堂上,熙兒,你尚年輕,你以為的五年或許隻是從少年郎到及冠,從及冠到成婚,可爹不一樣,爹親眼見證過朝代更迭,五年能發生太多事了,未來的變數料不到,如今李家勢力還在,還有你祖父與太祖父積攢下的人脈,一句桃李天下也不為過,你早些站上朝堂,這些人都能助你平步青雲。”
李熙仰著頭,垂在身側的雙手抬起,握緊李丞相的衣角,怔住好久,仿佛想不明白,鼎盛的家族為何讓爹有了危機,他半晌才開口,“爹的意思,是未來李家會倒嗎?”
“不,李家怎麼會倒?”李丞相牽強地扯出一抹笑,彎腰,和藹地替李熙拭去眼中濕潤,“李家不會倒,隻是,爹會,爹已經老了,萬一哪天離開了,這大道無人能替你鋪了。”
李熙被擦乾的眼睛,頃刻間又積攢了熱意,動容地道:“爹,我不怕,我不需要你替我鋪路,我可以自己慢慢爬,我不想離開李家。”
李丞相聽他未失童真的言語,無奈地笑了笑,“傻孩子。”
正如那句,李熙尚年輕,還不懂這世間有多般無奈,李丞相又怎麼會聽他的呢。
他固執道:“熙兒,你難道不想幫一幫爹嗎?”
李熙愣住,不再有反駁,被李丞相攙扶起來,還未站穩,就被推倒在地。
方才還和藹可親的父親,劈頭蓋臉將他一頓痛罵,引來許多下人圍觀。
李熙的眼淚汩汩流下,聽著父親罵出難聽的話,要將他逐出家門。
李府外,還有諸多學子等候著。
忽見大門打開,學子們心頭一喜,下一瞬,便見李府六公子與他的姨娘被扔了出來。
管家揚言道:“馬家多行不義必自斃,相爺棄了這馬家妾,從此再不相乾,六公子——不,相爺已將馬熙逐出族譜,以後這馬熙也與李家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