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學生都湊上前去。
我的皮膚和脂肪都被移除,隻剩一具森森白骨。
一整根脊梁被固定在架子上,院長便順勢將我的遺體立起來。
我看著另一種形態的我自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因為連我本人都看不出來那是我自己。
關子辰麵色緊繃,我的素戒安然無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看看戒指,又看看我的白骨,似乎在確認這位大體老師到底是不是我。
與此同時,教室的門被人打開。
警長穿著警服,帶著幾名警員闊步而來,他一如往常亮出證件,義正言辭地通知關子辰。
“字跡鑒定報告已出,跟我們去趟警局。”
隨後他吩咐手下將我的遺體帶走,眾人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誰也不敢多問。
關子辰上警車的時候,我的遺體也被警員抬了出來。
他回頭看向我的骨架,竟一時有些站不住,搖搖欲墜地扶著警車,幾乎就要倒下。
警長壓根兒沒立即告訴他結果,但我知道,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在我去世的第四天,他終於相信我沒有騙他。
警車開得很快,抵達派出所的時候,我看見我媽被人攔在門口。
我媽聲淚俱下:“把我家慧慧放出來!她還那麼年輕,你們就把她給抓進去,你們還是不是人呐?”
人高馬大的保安擋在我媽身前,居然還有點攔不住。
她對著保安又是踹又是打,“唐書瑤死了跟我家慧慧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們認為唐書瑤是慧慧殺的?不可能!她們是雙胞胎姐妹花,從小到大關係好得不得了!”
媽媽,怎麼能沒關係呢?
我的器官,就是唐書惠讓關子辰摘掉的。
我死了,對你而言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她嚎啕大哭的聲音尖銳且極具穿透力,一名胖胖的光頭警察表情肅穆地走出來,我媽連忙撲過去。
“你是不是局長?我家慧慧沒有殺唐書瑤!唐書瑤的死跟慧慧沒有任何關係!你們一定要查清楚啊!”
“誰說唐書瑤死了?”
我一怔,怎麼個情況?
若不是真相大白,唐書惠跟關子辰又怎會被帶進警察局?
光頭局長朝大廳的人招手,“把人放了。”
話落,唐書惠委屈巴巴地從大廳走出來。
我媽心疼壞了,趕緊將她上下檢查,一把鼻涕一把淚:“寶兒,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把你怎樣?”
唐書惠搖搖頭,剛要說話,關子辰就和警長下了車。
警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怒不可遏:“周局,你怎麼把人放了?她是嫌疑人啊!我把遺體都帶來了!”
光頭局長瞪著他,將一份報告砸到警長身上:“你自己看!”
我也感到很離譜,於是湊了上去。
警長翻的那份報告是我的字跡鑒定,“怎怎麼可能?”
“你也不是小孩了,接手的案子沒有一千也有一百,怎麼不按規矩辦事?”
“唐書瑤的字跡鑒定還沒出來,你憑什麼提前把人抓進來?現在好了,那捐贈器官的協議不是她簽的,你現在怎麼收場?”
什麼?
那份協議不是我簽的?
那醫院為什麼摘除我的器官,還讓我變成了大體老師?
我始終認為那是唐書惠在我未知的情況下讓我簽的,可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關子辰原本渾渾噩噩,此刻卻嗤笑一聲撇過頭去,嘴角一勾,一臉不屑,宛若打了勝仗的將軍蔑視著手下敗將:
“唐書瑤到底給你了多少好處,讓你這麼為她賣命?”
“捉弄人很好玩是嗎?”
他這句話幾乎是歇斯底裡,帶著怒吼和咆哮,像突然爆炸的煤氣罐,沒有任何征兆。
在來的路上,他一聲不吭,渾身像脫了力一般沒有任何表情。
那個時候,他應該是擔心我的吧?
可眼下鬨出這檔子烏龍,我感覺他更恨我了。
局長給他遞了根煙,“抱歉,是我們監管不力。”
關子辰接過後沒抽,攥在掌心用力,煙絲像雪花一樣從指縫中漏出來。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因為唐書瑤的事情找我了?你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我感到非常離譜。”
警長一聲不吭,但我看出了他的不服氣。
“我可以走了嗎?”關子辰咄咄逼人地伸出雙臂,“需不需要把我銬起來審問?”
光頭局長生怕他跟警長打起來,說了幾句好話,又連聲抱歉。
關子辰這才作罷,帶著唐書惠和我媽就走。
在門口打車的時候,關子辰攤開手掌,我的素戒仍舊在他掌心,他越想越氣。
“唐書瑤的膽子越來越肥了,裝神弄鬼鬨到人儘皆知。這枚戒指,肯定是她昨天回家,故意揣進了我兜裡!”
唐書惠鬼戚戚地問:“是不是因為瑤瑤知道咱倆要辦婚禮,所以才用這種手段表達她的不滿?”
“她不讓我辦,我非要辦!我要讓她知道,在這場戰爭裡,到底誰輸誰贏!”
唐書惠拽住他,“還是彆辦了。因為這件事瑤瑤好幾次讓我們進了警局,我怕再這樣鬨下去,日後就沒辦法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