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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治稍稍歇息,腳底下的雲船已經動起來,門外近前來一人,乃是練氣後期修為,麵白無須,發色發白,神態很雍容,隻是一邊袖口空蕩蕩,在李曦治身側停下了。
他拱了拱手,低聲道:
“在下費逸和,見過公子。”
李曦治聽著他的名字有些耳熟,應是當年一同過去的費家人,這幾年承蒙李玄鋒照拂,雖然滿身傷痕,卻還存著一條性命。
李曦治聞言回禮,輕聲道:
“曦治見過前輩。”
他倒是想起那位在南疆的小叔李淵欽了,年紀應比自己還小些,如今也不知道是什麼模樣,當下問道:
“不知我那小叔可曾來了…還須見一麵…”
費逸和搖頭,答道:
“公子被遣去了宗內,與遲家諸子弟一同修行。”
他這話一說,李曦治心頭已經透亮如明鏡了,暗自一歎,費逸和卻有些焦急的模樣,在他一旁坐下了,問道:
“我長年在南疆,前些日子屢屢閉關,將軍又出陣去了東海,隻聽了一些費家的隻言片語,敢問峰主…我族中如何了?桐玉桐嘯…都是什麼修為?”
李曦治輕輕點頭,答道:
“如今是桐玉公子持家,已經與我家沒了聯係,我也所知不多,隻聽聞桐嘯公子突破失敗,身死道消,乃至於絕了嗣。”
這消息似乎與老人預料得相差無幾,他沒有浮現什麼震色,隻聽到身死道消,按在膝蓋上的手指跳了跳,有些失措道:
“哎呦,我曉得那小子。”
李曦治又將自己所知的消息一一說了,費逸和連連點頭道謝,再說不出什麼話,直直地坐在位子上,大半程都沉默著攏著袖子。
霞光雲船速度極快,這才過去一陣,漸漸有停靠的意思,費逸和這才抖落袖口,露出捏得發白的手,取出一封早已寫好的小信,答道:
“若有機會,還請峰主代我…往費家去一封信…”
費逸和這些年每每李玄鋒歸家,都讓他帶著信過去,如今沒有五封也有三封了,費家哪裡有什麼變化?這老頭還是喋喋不休,照寫不誤,雖然不曾打開來看,可拳拳之心局外人都看得明白。
李曦治看得清楚,心裡暗歎,將之收起,答道:
“若有機會,定然替前輩送去。”
費逸和點頭,眼看著雲船漸漸停落,終於按耐不住,低聲道:
“若有一日…費家傾覆…若是可以周轉,還請留下一道血脈…”
李曦治不敢應他,隻能婉轉道:
“有清伊道友在元烏修行,貴族定然能化險為夷,長輩也應會多有照拂,前輩放心…”
費逸和便點頭,閉口不提了,良久才見李玄鋒邁步進來,身上的金甲已經解下來,他輕聲道:
“曦治來了。”
李玄鋒微微頷首:
“先落腳在徐國,見金羽宗的人。”
李曦治與他一同出去,到了船首,四下朔風微動,已經越過劃分南北的大河,浪花滾滾,水脈浩蕩。
這才越過大河,靈氛截然不同起來,四周灰黃一片,大地乾枯開裂,白骨散落一地,血氣與怨氣四處回蕩。
天空中劃過幾道遁光,見霞光雲船冒出,都各自折返,這些人似乎很有經驗,飛了一陣,立刻栽進地頭裡,沒在灰煙中消失不見了。
李曦治看了一陣,出聲問道:
“叔公可曉得…這征調諸世家,要如何安排?”
李玄鋒身上的甲衣其實在淥水、太元兩位真君出手時便損了靈光,與掛著幾片金屬沒有多少區彆,修複起來要費一番周折。
他回來的時間很短,故而一直不曾修複,早已經收起了,聽了李曦治的話,他答道:
“自然不能歸我等管,到時應有雲船到達各處,征召修士,按照宗內所說…”
李玄鋒頓了頓,回答道:
“應抽調世家四到五成修士,前去邊燕山,僅僅是作為防備,若是戰況激烈,還要再抽調…”
李曦治聽得默然,輕聲道:
“倘若族修沒入四五成,當真是打斷了骨頭了…我還想著族中修士要派多少來,如今一看,恐怕逃不過。”
“不錯。”
李玄鋒靜靜立著,良久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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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刀槍無眼,對小族來說卻是機緣無限,平日裡得不到的資糧法器,今日裡找兩具屍體便搜得,大亂亦是良機。”
兩人聊了一陣,便有幾人上前來,李曦治仔細一瞧,為首這人一身法衣光彩流轉,正是舅哥楊銳藻。
楊銳藻方才在船上尋了幾個關係好的道友,築基幾人都跟在他身後了,向著李玄鋒恭聲道:
“我等見過前輩!”
李玄鋒點頭示意,一一問了名字,楊銳藻近前來,三人一並站在船首,便算是船上的話語得了統一,以李玄鋒為首。
楊銳藻向著李曦治使了眼色,低聲開口,帶了些無奈語氣:
“我家那些個晚輩,曦治都見過了吧,如何?”
李曦治笑著點頭,答道:
“很是禮貌,鎮定自若。”
好話反話,楊銳藻聽得明白,歎了口氣道:
“隻望能改一改。”
兩人交談之間,邊燕山已經慢慢浮現在眼前,這山坐落在徐國南部二十三城最中,馳援各方都很方便,白霧彌漫,有股幽幽的味道。
幾個晚輩交談著,李玄鋒卻有些出神,他還清晰地記著這片山脈和那山上的【鎮虺觀】,當年還和仲父來這捉過狼妖,如今應化作廢墟…
“玄嶺…”
他心中響起弟弟的名字,麵無表情,隻有身後的李曦治若有所察,低低地望了一眼。
……
青杜山。
李玄鋒等人到了北方,卻有另一艘霞光雲船落在望月湖,依舊是霞光點點的色彩,如今落腳在密林山,湖上各家都趕忙派人過來。
密林山上正有一眾修士起起落落,李曦峻站在山頂上的玉台上,望著靜靜落在麵前的霞光雲船,略有複雜。
“真要說起來…這還是我家首次接待雲船,雖然是突如其來…卻也是能話事一地的代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