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宮歎了口氣,隨他從殿中出去,正門前候著一青年人,金眸黑發,相貌平凡,正是二公子李絳壟。
李絳遷前些時候吩咐下去,家中事宜已經安排完畢,幾人沉默著一路駕風往湖上去,過了江,北岸費家已經掛上白紗。
李承當年守備北岸,從浮雲洞手中救過不少費家人,那十年也是在北岸待得多,費家人甚至對他還更熟悉些,此刻能見哭聲。
過了北岸,湖上一片縞素,儘管李承淮囑咐了儘量簡單,四下裡依舊是白色遍地,靜得驚人,一直到了洲上才有喧鬨的哭聲。
divid="gc1"css="gntent1"script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catch(ex){}/script殿中掛了白布,兩旁來了不少德高望重的老人,青年、少年跪在底下,正中放了靈柩,哭聲低低,隻等著東西來。
李明宮換過白衣,一踏入大殿之中,霎時間哭聲大震,有一個算一個都嚎起來,原本在底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見了她,有淚沒淚都扯著嗓子哭,讓正中間的李玄宣一下垂出淚來。
正中靈柩前還跪著一少年,哭得猶為傷心,李明宮默默站到一邊去,代表遺骨的靈物送上去了,李玄宣便把事情一一主持辦起來,那少年哭得死去活來,差點昏厥過去。
李明宮等了許久,眾人都拿眼瞅她,顯然在等她宣布繼承,她心中實在不舒服,轉去殿外,等到夕陽落下,李承淮帶著老人先出來,幾人這才商量起來。
李明宮仍有些難以接受,可還是要把東西先分好,不至於出了問題,便忍痛低低問道:
“弟未有婚配,更不要說子嗣,【六雷玄罰令】這種寶物要收歸族中,餘下一身上下靈物資糧,築基法器,練氣法衣,皆要按繼承之法傳下,頗為貴重,可有人選?”
李承淮執掌過青杜,立刻答道:
“兄長曾經思慮過此事,他膝下無子,想著過繼他哥哥的子嗣過來,老大人思量他歲數不大,生怕後續有了親子,鬨得不愉快,便製止了。”
誰也想不到李承隕落得這般早,李玄宣沒有淚水了,隻攥著袖子並未說話,李明宮問道:
“眼下最親的是哪幾個?”
李承淮答道:
“共有三位,一位是血脈上最親,是一位族兄的幼子,正要過繼過去,如今十三歲,從未見過哥,方才堂上哭得死去活來的那個就是,那族兄一大早就牽著這孩子來,讓他先跪上去占著位置…”
李明宮眉宇間憂心忡忡,低聲道:
“我以為是誰…哭得太用力!恐怕善於飾偽,虛情對內,以此為嗣統,我怕毀了弟英名。”
李承淮繼續道:
“還有兩位,年長的一位也同兄長血脈很親,什麼都好,隻是脾氣暴躁直率,方才在殿中跪著,沒有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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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位年紀小些,血脈是兄長遠些的,有段日子裡常往兄長府上,聽聞兄長也喜愛他…隻是去了東岸守備,沒有回來。”
李明宮默然一陣,問道:
“我看殿中的情景,周行之下,大多愛小家小脈,獨愛自己一個人的更多,向著族裡的很少,一個個反倒像宗門子弟了,這事情不止我家,蕭陳幾家同是如此,也是世家通病,本算不上錯,把道統給這三位留著,等到未來仔細考察…再談傳承。”
她躊躇了一下,聽著李玄宣蒼聲道:
“宮兒…把三個都接到洲裡,不要讓他們起彆的心思,到時候不好看。”
李玄宣這話說完,兩人皆點頭應是,便見底下微微喧鬨,回廊之中腳步匆匆,一位紅衣男子姍姍來遲,邊駕著風邊扯著白衣換,那張臉打扮得倒有幾分英俊,老人一看臉,心中涼了半截,嘴唇開始哆嗦起來。
李承淮連忙瞥了一眼,果然是李曦明的嫡孫李周暝,方才不見他身形,李承淮和李明宮都默契地不提了,誰知這孩子正撞上刀上來。
“孽畜!”
李玄宣好歹是練氣九層多年,老人一下掀起袖子,半空中就把他逮下來,李周暝本想趁機溜進去,不曾想三人就在門口等著,心中一陣惶恐。
當下嚇得一哆嗦,不敢掙紮,撲通一聲跪下去。
“你…你!你叔叔為族事而死,你…好膽子!喪事也敢遲到!”
李玄宣心中是又悲又怒,李周暝作為紫府嫡孫,本該是與李周巍、李周洛各支一脈,一同為如今頂梁柱,如今不成器成這副德行,直叫他兩眼發黑。
如今這青年隻跪在地上,項上出生時李玄宣送給他的一串金鎖搖搖晃晃、閃閃發光,麵上滿是惶恐,一把抱住李玄宣的腿,哀道:
“老大人莫急…老大人莫急!擔心身體!”
他這人生得不算差,長得有些精巧,打扮得也好,若不是跪在地上求饒也有幾分風度,李曦明才失蹤,李玄宣更不好怎麼他,隻冷著臉。
李明宮向來不喜歡他,轉過頭去不看,任由李周暝在地上與李玄宣扯話。
‘害…’
畢竟是喪事,李玄宣賞了他一腳,叫他滾進去了,李承淮從來不在這些事情上置喙,甚至安撫了青年兩句。
李明宮則懨懨地點頭,掃了眼殿中,三人方才一走,哭聲頓時小了不少,但還有大把的人用力哭泣,她看得失望,忍不住道:
“我隻怕我家六代之誌氣,最後落到一群…”
“明宮!”
老人駐了駐手中的木杖,將她的話語打斷,李玄宣明明眼裡頭有淚,聲音卻很蒼勁:
“人多了…難免有庸徒…在這裡哭一哭也就回去了…洲上的選優還很清明公正,絳闕幾個都不差,不要說那些喪氣話。”
李明宮連忙點頭,李承淮在一旁雖然一言不發,仍然有話憋在心中,暗暗歎息:
‘若非有周巍,周行已現疲態,若非周巍生的好孩子…如今絳闕哪有幾個拿的出手?老大人凡事喜歡往好處看…’
三人漸漸沉默下去,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湖水激蕩,李明宮驟然訝異抬眉,將目光投向空中,聲音沙啞:
“有人突破了!”
李承淮同樣抬頭,他的神色驚喜得多,上前一步,稍稍探察,與長姐對視一眼:
“『涇龍王』!”
“陳鴦閉關這麼幾年,已然突破了!也難怪…應當是借助了【居心衝玄】的氣力。”
湖水波紋陣陣,李承淮向著長姐一點頭,駕風而起,在暴雨中穿梭一瞬,果然見著青杜山上升起一隻盤旋灰色蛟龍,張牙舞爪,目光凶狠,龍須極長。
一身黑衣的青年駕蛟而起,寬肩長眉,瞳色淺灰,黑發在暴雨中披散,盤旋一周落在李承淮麵前,麵上帶笑,拱手道:
“見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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