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明稍稍一等,眼前的一切已經化為紫黃色的光幕,身形幻化在燈火幽暗的大殿之中,兩邊的長簾正被微風吹動,投下淡淡的黑影。
他靈識一掃,李闕宛就在內陣大殿外等他,看起來不急不忙,便鬆了口氣。
‘看來不是出了什麼事兒,多半隻是有紫府上門而已。’
如今的時間尷尬,北方其實還在大打出手,若不是李曦明身懷寶物,也會四處看看有沒有撿漏的機會,而非早早跑回來躲著。
眼前的一切與離開之時沒有任何不同,可他的心態卻截然不同了,鬆了口氣,心情大好,讓這女孩進來。
李闕宛到了殿前,規規矩矩一行禮,恭聲道:
“稟真人,金羽仙宗的天霍真人來拜訪,正在湖上…帶著一位江北修士…我稟他說,真人正在療傷,他說…不急…”
“天霍?”
李曦明一聽是金羽宗的人,不免有些複雜,可人家這一級的人物上門來,自然沒有讓人家空等的道理,金羽宗一直在白寅子,自己受了什麼傷,傷重不重,肯定是知道的。
“我去迎他。”
李曦明思慮片刻,一邊向外走,一邊仿佛突然想起什麼,吩咐道:
“家中有一道【逍垣琉璃寶塔】,內裡有容納人的空間,你把它從青杜山上搬過來,讓人把這殿修一修,就安放在這大殿之中!”
李闕宛來不及多問,隻點頭應下,於是從殿中出去,穿陣而出,到了湖上,果然看見一位金黃道袍的真人。
這真人袍繪金焰,袖口繡金石風沙,衣服尤為華麗,身長七尺,修眉俊眼,是個風度翩翩的長相,腰間配著一柄小小的、銀亮亮的劍形配飾,腳底踏著水麵,正極目遠眺。
一旁恭敬地站了一個藍衣袍的青年,拘謹不敢言語,滿頭大汗,看著他的模樣,應該就是那一位在都仙道上鬨得不可開交,讓管龔霄屢屢求援的蘇晏。
見了李曦明過來,這金黃道袍的真人才轉了身,眼中光彩熠熠,笑道:
“見過昭景!在下金羽天霍。”
李曦明回了一禮,輕聲道:
“山上一敘。”
如若說青池在李氏的曆史中一直是壓在上頭、企圖榨乾一切的貪豺,金羽無疑是一旁舔舐皮毛的笑麵虎,雖然傳聞上與李家不錯,可更多的還是漠視。
‘若是單單如此,那也不錯了。’
可當年鏜金門司徒末一事,白白害了承明輩的李承,堪為李曦明一痛惜之事,在這件事中,算計李家的紫府不止一個,又怕自己這樣年輕紫府報複,於是趁機推波助瀾,打幾下便宜手的更多,金羽宗的漠視無非是讓人借走司徒家這把刀…
‘至於有沒有支持…誰知道呢。’
李曦明自然不能把賬全都算在金羽頭上,甚至那時有多少紫府出手,不但算不清,且越猜越是危險,隻能暗歎:
‘向來如此…豈能說清,隻好在周巍無事。’
麵對這樣的過去,李曦明迎他上山,這位天霍真人似乎沒有太大的感觸,隻笑盈盈地道:
“昭景這次收獲想必也很大,聽聞釋修撲了個空,倒是我半途過來,王瀟瀟被稱昀門收去了。”
這一結果與李曦明猜測得差不了多少,他如果要取白寅子,那王瀟瀟放在那處,彆人總不可能等著他來,一定被收走,果然落到稱昀手裡…
天霍落了座,擺手讓蘇晏外頭等候,這才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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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與勝白道的五明之一交手,結果又見了赫連家的人,這才知道赫連家最近與空無道走得很近…他們非要爭那位【藥薩成密】,差點與蓮花寺打起來。”
李曦明看著這幾個全不是好東西,打起來最好,心中思慮開了:
‘那裹挾著白寅子的袈裟還在我手裡,能專門取來保護白寅子的,應當也不是太差的東西,隻是釋修的東西我也用不上…還是要找路子把東西賣了。’
天霍不知他所想,隻稍稍一頓,那雙眼眸看過來,笑道:
“赫連家曾經也輝煌過,困頓了好多年,如今有了喘息的機會,與空無道一般都被高家、白馬寺記恨,局勢也好,交情也罷,不得不與空無道湊到一塊去,哪裡知道空無道兩次趕到江北來,牽動南北之爭,也是因為處境窘迫罷了,不是條好船。”
“如今想著靠著密,好好喘口氣,這才拉著人埋伏紫煙,你看看…如今才分到多少!”
‘這是什麼話!才分到多少?’
他話到了此處,竟然有含沙射影的味道,李曦明心中一愣,有些意外,輕聲試探道:
“這我看不準,恐怕赫連家也有不得不與空無道站到一塊的理由,我聽聞他家地處河套,正要麵對北狄與妖物,左右也不太平。”
“是極…”
天霍微微低眉,李曦明心中打鼓,聽著他道:
“聽聞道友近來與太陽道統交好…倒是難得,畢竟昭景出身帝裔,舉止正派,才有這份緣法,我家雖然有一山之隔,如有什麼幫得上的,多多走動最好…”
李曦明忙道:
“不敢無故勞駕仙宗。”
“我卻有事要求你!”
天霍笑道:
“眼下分得差不多了,我帶了蘇晏回去,突然想起《江河大陵經》來,尋過來也是為了借用一二。”
他帶著惋惜道:
“《江河大陵經》不曾遇見真正的緣法,這些年一直空留,那時候端硯來過一次,也是想著開啟此物,不過沒有遇見合適的人選,這一次有了蘇晏,便跑上這一趟。”
李曦明見他帶了蘇晏,心頭其實早早已經明白過來,一邊傳念吩咐下去,笑道:
“這是好事,《江河大陵經》在我家庫中也隻是放著,仙宗若是有用途,大可拿去就是!等哪日有了機會,便送一份到湖上來,也算承情。”
天霍竟然立刻站起身來,微微沉聲道:
“這是什麼道理!該承的人情,我金羽斷然不能賴掉!沒有白白拿湖上的道理,這事情算是我欠著人情才對。”
李曦明對上他帶笑的神色,心中微微有不安,另一頭歎道:
“不過一功法…”
“…司徒家也不過一功法,照樣要太陽諸修走一趟…”
他擺了手,竟然提了司徒家,李曦明躊躇一二,終於問道:
“鏜金門…實在淒慘,縱使我家從來都是他家的仇敵,卻也見不過這樣淩辱仙裔,那時候還剩幾個旁支,倒是送到我家來了。”
談起這事,眼前的天霍笑容不減,竟然避開他的眼神,也順勢避開他的話頭,答道:
“哦…空無道在那鏜刀山上建寺呢,聽說叫什麼【大元光隱寺】,好派頭!”
他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失笑搖頭,手中卻撫著那茶杯,動也不動,終於見下方的丁威鋥急急忙忙地從山外進來,手中端著玉盒。
他將玉盒呈在桌案上,打開蓋子,把蓋在上頭的金色布帛拿開,《江河大陵經》放在正中。
“好…”
李曦明遞給天霍,這真人笑著接過,正色道:
“貴族之大義,我謹記在心,近年來秋水族姐閉關,修行分神解離、化汞保性的大法,無心管理宗門,這宗門…是我與天炔在管,往金羽去信就好。”
他談了兩句,一甩袖子,站起身來,似乎才想起來什麼,問道:
“貴族的麒麟兒…想必也已經閉關了罷!”
李曦明與他短暫地對視一眼,一時不曾回答,這青年卻明白了,笑著化彩光遁入太虛。
丁威鋥仍然低眉,李曦明的神色卻凝固在麵上,他久久不曾言語,一隻手還按在桌上,一動不動。
這漢子識趣,笨手笨腳就要去收拾桌案,忙把玉盒、茶水、布帛一一收了,正要去拿天霍真人的玉杯,卻見李曦明搖頭。
“真人…”
這真人揮手止住他,輕聲道:
“下去罷。”
丁威鋥連忙拜退,李曦明輕輕上前,望著杯中茶水倒映的雙眼。
‘紫府喜怒則神通發於外,交感諸物,長奚死時,遺書甚重,非修士不能抬,談及鏜金門一事,他怒發衝冠,恨怒之至,咬牙切齒,卻敢怒不敢言,壓製心緒與神通,以至於斯…’
此杯受了天霍的怒意,重逾千斤,若非他在此地,這玉桌早傾倒過去,立刻摔個粉碎!
本章出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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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明【紫府初期】【紫府丹師】
李闕宛『候神殊』【築基前期】
蕩○江【堇蓮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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