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淳…可喜愛聽曲?”
李絳淳略有無奈,答道:
“劍術要緊,術法複雜,自是從來沒聽過的。”
李周暝築基功成,麵上自有光華,脂粉抹得少了,可依舊是紈絝作派,扇子一打,漫不經心,停了步,隨口道:
“有一曲《恨逝水》,很有意思,可以聽一聽。”
李絳淳抬眉看他,若有所思地告辭離去了。
留下這聞名湖洲的紈絝立在閣樓間,抬起扇子,望著落在紅衣上月光,神色中的笑意慢慢消散了,眸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不止一次了…每次來閣中,老大人案上總有這曲詞,讀了一遍又一遍,摸花了字跡…’
‘甚至前日半夜閒遊,逛來此處,老人還在案前端坐,低頭埋首,對著燈一遍又一遍地讀,乃至於長嗟不已…’
‘《恨逝水》…’
他的目光遊走,立在月光中,收了扇子,有些不詳地低喃起來:
“舊時…光景何處去…餘我精神冷。”
……
大元光隱山。
金身如山,華光如雨,光明所被,儘處元磁,法殿光萬丈,百僧下樓來,彩池漣漣,淨器盛花水,好一處清靜宮。
一階階、一砌砌白階光滑,灰衣的僧人坐在階前,神色遊離,一旁的青年和尚持缽等著,欲言又止:
“摩訶…”
卻見僧人起身,希冀道:
“略金,玄妙觀可有消息?”
這青年和尚遲疑地搖頭,叫僧人歎起來:
“戚大人固不肯見我…又要有生靈塗炭了。”
他拍了袖子起身,微微一愣,抬起眉來,望下山間,卻見階中站了一和尚,正一步步向上攀登,顯得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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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身材高大,眼睛極狹,神采飛揚,那雙眸子淡紅,腰間係青綢,看著威勢很足,赤足而來,雙手合十,笑道:
“法常道友!”
法常望見他,那一雙眉低下去了,歎道:
“原來是【雀鯉魚】道友…正是你來了…到底是你來了。”
雀鯉魚微紅的瞳孔盯著他,仿佛有灰色湧現,叫一旁的略金退出一步,這摩訶慢條斯理地開口了:
“你早該知道的,我大欲道在江北被殺害了百萬子民——如此大因果,焉能不來?”
法常卻目光複雜,請他到了殿中,抬眉道:
“那麼…雀大人…如今又要殺害多少人。”
雀鯉魚失笑,他下巴尖,皮膚白,本是個俊和尚,這麼一笑,更顯風姿,眼睛一斜,答道:
“我大欲量力法門,除魔衛道,營造無限得意之人間,要使人人渡過欲海,登上空山——殺害?這是什麼話!”
“你又來汙蔑我大欲道,已經不止一次了,若不是看在【大慕法界】的麵子上,我一定要叫你神形俱滅。”
他的語氣平淡,卻有殺氣,法常宛若未聞,合手而歎:
“我無他意,隻望道友行此手段,可以少傷及無辜。”
“無辜…”
雀鯉魚冷笑一聲,答道:
“你真是個不知事的,空占著位子,可救出幾個無辜了?你是想救無辜,我大欲道百萬之眾…你可救下了麼?隻徒勞背負因果而已!”
“當今之世,是變動之世,投了哪家的門牆,便做哪家的事,有幾個是無辜的?南方的私心相授、世家豪族驅策民眾如牛羊,難道就無辜了?還是說這些平日裡殺生、相殘、不信教的惡民?”
他笑道:
“如若真有幾個窮苦摧殘到如今的無辜,釋光一照,自有感應,自也收入我道了。”
“說白了…道友也不過是教義與我等相悖,隻回你的白馬寺去吧。”
法常久久不語,卻見著雀鯉魚身後的階上跟來一人,其貌不揚,似乎是個修持羅漢的,光著膀子,身上盤了毒龍,隱約露出精壯的肌肉。
雀鯉魚抬眉,掃了眼來人,隨口道:
“羚跐,這是法常摩訶,白馬寺的高修。”
法常目光上下浮動,帶著憐憫,雙手合十,答道:
“恭喜道友得了高徒。”
他言罷便轉身,無聲地從台階之間退下去,留下空曠的大殿和它的新主人,羚跐在殿間拜下,發覺雀鯉魚的神色並不好看。
這摩訶冷冷地開口:
“大慕法界的人向來如此,他真敢獨立於七道之外,行古修故事,我反而敬他三分,從中調和,反倒不利落,隻在江岸磨磨蹭蹭,上頭如果真的叫他南下,他是從還是不從?若不是戚覽堰與他有幾分交情,及時將他調走…這苦他還得受!”
羚跐低眉,聽著雀鯉魚踱步冷笑:
“勝名儘明王的事情做也做了,如今倒是對你起憐憫心,真是笑話。”
羚跐點了點頭,恭聲道:
“師尊,南下的事情…”
“一時也用不著你摻和。”
雀鯉魚淡紅色的雙眼漸漸眯起,答道:
“當年李周巍拿的畫,他也有大因果,百萬之眾得來的好處你還未消化乾淨…不能輕易折了,在大元光隱山等我就好。”
羚跐低頭應是,眼前的摩訶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他跪倒在地,對著殿中的各式金身下拜,耳邊仍然傳來細微的聲響:
“妙極妙極…”
“勘破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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