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佑卿聞言一愣,答道“家兄現外任河南彰德府武安知縣,妹夫如此相問,可有何事?”
張誠笑了笑,輕聲說道“無他,隻是聽聞河南今年旱情頗重,怕是收成不好,忠忱恐饑民會禍亂地方,才又此一問。”
他頓了頓,又道“我內兄所任武安縣,距知策兄祖籍獲鹿不遠,我前次勤王之時,也曾在獲鹿城下與虜騎相戰,與地方上頗有些淵源,既是內兄在武安任職,我便可派人前往聯絡,若真有變故,也可相助一二!”
季佑卿抬起頭,望向黑茫茫的天際,道“妹夫,以你之見,這大明朝可還有救麼?”
這次輪到張誠發愣,他看著眼前的季佑卿,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得反問道“二哥何出此言。”
“唉!”
季佑卿歎了口氣,才道“忠忱可知,自崇禎初年起,流寇迭起,十餘年征繳,耗費錢糧無算,卻是如今之局麵,去歲一片大好景象,被獻賊複叛,徹底毀壞。
且東虜更是日益猖獗,崇禎二年時,其初犯京畿,尚有天下精銳與之戰於京師城下,可去歲來犯,直入山東,德王蒙難,更有何人能與之戰?”
說道這裡時,季佑卿回頭望著張誠,又道“除卻盧督臣巨鹿之悲嚎外,惟有妹夫連戰東虜,箭射多爾袞,陣斬瑪瞻、嶽托等奴酋,為國朝挽回一絲顏麵。然
但這一切又於事何補?
東虜雖退,卻仍掠走德王,擄我百姓近四十萬眾,堂而皇之,退回關外,京師城下聚兵十數萬,又豈能阻之分毫?”
他接著道“朝堂諸公,煌煌之言,可有一人能為於少保乎?
皆爭權奪利之輩,蠅營狗苟之徒,整日裡高談闊論而圖名利,可有一人敢不計生死,振臂一呼,拚死救國?”
張誠望向季佑卿的眼神越發驚異,未曾想這二舅子卻會有如此之心胸?
他卻是淡淡的道“大明朝還有不有的救,我不曉得。但是,我會努力救下我想救的人!”
在季佑卿的注視下,他又道“去歲勤王時,忠忱隻千餘精騎,無力救護盧督臣與家叔,使他二人殞命虜騎之手,捐軀沙場。
因之回返宣鎮後,才自請出鎮北路,操練軍卒,方今已聚集萬餘軍勇,待得來年,大軍操成,即使無力挽回朝廷之頹勢,無力剿除流寇,或仍不得驅除韃虜。
但護我心愛之人,護我身邊之親人,救我想救之人,守一城一路一鎮之地,當是足以。”
張誠說道這裡,也仰起頭,遙望著一片漆黑的天際,又道“猶如這茫茫天際,常人看之,漆黑一片,空無一物。
我卻能看得見光,隻因心中有光未滅,因之所見皆有光,張誠願用畢生之力,使這一點光,化作萬丈芒,刺破漆黑一片的虛空,點亮百千萬人的眼睛。”
季佑卿一臉驚異,他望著眼前的妹夫,目光中的神色極為複雜,他未想到張誠一介武人,竟有如此見地?
初時,他還未自家妹妹感到一絲的不甘,頗為不願被稱為才女的妹妹嫁與武夫張誠,但是今夜的一番暢談,使他覺得不虛此行,更使他對張誠也是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他再次仰頭望向天際,冥冥中似乎也看到了一絲光亮,嘴裡仍喃喃道
“使這一點光,化作萬丈芒,刺破漆黑一片的虛空,點亮百千萬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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