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他想活。
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他的未來,絕不隻是後天中期。
“張遠,見到都統大人了?”一旁床榻上靠坐的陶公子轉頭,看向張遠。
張遠點點頭。
陶公子有些艱難的從木榻下掏出那卷鮮血浸染,記著他們這一營戰卒軍功和願望的麻布卷,遞向張遠。
“沒彆的意思,”陶公子臉上擠出一絲笑,輕聲道,“你帶出去的機會,總比我更大些,不是嗎?”
陶公子的傷勢,起碼三兩個月不能動武。
就算痊愈,往後的武道也基本上廢了。
張遠沉吟一下,伸手去將那麻布卷接過。
麻布卷上的血腥氣息,讓張遠不覺握緊手掌。
他能將這麻布卷帶出去嗎?
……
夜蟲低吟。
睡不著的張遠走出傷兵營,到院子後的斷牆邊上練刀。
十八式山嶽刀法他已經記住,現在要做的是將招式練純熟,然後再以感悟珠推衍,直到圓滿層次。
“蒼啷——”
長刀出鞘,張遠腦海之中原本沉寂的光影浮現。
進步,抽刀。
一刀斬落,鋒芒畢露。
刀鋒仿佛山峰綿延,層層疊疊,翠綠盎然,又如山嶽環伺,壯闊之態,儘顯於一刀。
山嶽刀法第一式,嶽巒疊翠。
刀在手,腳下不停,張遠口中低喝,第二刀已經斬出。
這一刀接續第一刀的綿延,刀鋒在月光下閃爍流光,仿若江河之水奔騰不息。
這一刀不止有綿延山嶽,更有大河奔騰的氣勢,磅礴迅猛。
山嶽刀法第二式,江河奔騰。
刀鋒在前,張遠腳下一步跨出,身形陡然進擊一丈,橫刀而斬。
第三式,山川迢迢。
千裡之行始於足下,這一式修成,一刀十丈,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
連走三趟刀法,張遠額頭見汗,身上氣血奔騰方才停下。
此時山嶽刀法還不算純熟,但已經離熟練不遠。
“你小子要是再不停,老夫都要喊你停下了。”不遠處,踱著步子走過來的胡春牛背著手打量下張遠,“傷口沒裂開吧?”
這小院本就是胡春牛家醫館,周邊地方胡春牛當然熟得很。
“沒事沒事,今日學了功法,心裡癢,不練幾趟睡不著。”張遠將長刀收入刀鞘,擦一把頭上汗,坐到亂石邊。
胡春牛嗬嗬笑一聲,也坐到他身邊,“這倒不假,當年隨師傅學醫,遇到新方子,不給病患用上,總覺得不得勁。”
新方子,給病患用?
見張遠看自己,胡春牛咧嘴道:“放心,吃不死人。”
……
豐田縣與燕國接壤,常年征戰不休。
原本兩萬多人的縣城,硬生生死傷逃散,隻留下幾百戶。
胡春牛是土生土長的豐田縣人,說的是故事,卻更多的不是故事。
“從我太祖爺爺那一輩開始,燕北侯反了,這仗就沒停過。”
“有時候我在想,九洲都崩了,北境長城之前該死的都死儘了,我們老秦人爭的是什麼。”
伸手拍拍張遠的肩膀,胡春牛麵上露出輕笑。
“直到你將那半罐肉湯分了,我才想明白。”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我等老秦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在,有兄弟袍澤,有家有國,咱就是個人。”
“堂堂正正的人。”
“咱可以站著活。”
“那些燕狗,那些九洲故地的生靈,他們隻能做神魔的走狗。”
站起身,胡春牛攤開雙臂,抬頭看向天穹上點點繁星,深吸一口氣:“站著活,多自在啊……”
站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