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諾曼王國的鐵甲艦驟然轉彎,在江麵上劃出了一個極大的弧形,讓開了船隊通行的方向。
喬姆斯‘嘎嘎’狂笑,他用力的朝著那條鐵甲艦揮動了拳頭:“嘿,聖諾曼的旱鴨子們,在任何有水的地方,英吉士王國的海軍,是無敵的!”
“嘿,這群可憐的旱鴨子!”
喬姆斯眉飛色舞的向刑天鯉解釋,聖諾曼王國,是極西百國的有數強國,奈何他是一個內陸國,本土四周都是高山峻嶺,連一條稍大一點的,直通海洋的河流都沒有。數百年來,聖諾曼王國一直想要謀取一個出海口,奈何四鄰也都極其強勢,聖諾曼王國用儘手段卻不能得逞。
最終,他隻能向鄰國租用了一個海軍港口,憑此勉強打造了一支海軍艦隊,搭上了極西百國大航海的末班車,憑借強悍的陸軍,倒也搶了一些殖民地。
但是英吉士王國,是一個強大的島國,海權就是他們的立國之本。
他們的海軍,遠比聖諾曼王國強大。
就如刑天鯉所見,英吉士王國在這裡,輕輕鬆鬆就能動用兩條新式巡洋艦威懾對手,而聖諾曼王國勉強拿出了一條老式的千噸鐵甲艦,稍稍咋呼了一嗓子,就隻能灰溜溜的逃走。
兩條英吉士巡洋艦靠了上來,一左一右護持著運輸船隊順流而下。
刑天鯉眯著眼,打量著兩條保養極好,艦體打磨得油光水滑,不見絲毫鏽蝕痕跡的大家夥——首先就是船艏、船尾的三座主炮台,每一座主炮台都是三聯裝的十寸主炮!
十寸主炮!
刑天鯉的臉色很難看,這要何等修為,才能對抗這樣的大家夥?
不過,他迅速想到了前天夜裡自爆的那條比特犬……嗯,小型核彈都出來了,區區十寸艦炮,三百三十毫米的口徑,這算什麼?
船隊順流而下,速度極快。
漸漸地,江南、江北,都有大量的屋舍出現。
當江麵逐漸擴寬到三十裡左右的時候,江北的江岸已經是一水兒條石和鋼筋水泥修成,整整齊齊,宛如一條灰白色的長龍匍匐;江南的江岸,一些重點部位,也出現了條石和水泥加固的痕跡。
一座座碼頭整齊排列,長長的棧橋伸入江麵,大大小小的船隻正在停靠,或者離開碼頭。
江南依舊是黑瓦白牆,典型的大玉朝江南民宅風格。
而江北,已然是高樓林立,各色尖頂、圓頂的建築鱗次櫛比,沿江的馬路上車水馬龍,繁茂到了極致。
刑天鯉常年訂閱平海城租界的報紙。
他知道,在平海城,江南是民區,歸屬江東行省碣石郡平海城管轄。而江北,則是以極西百國幾大強國為首,組建的萬國租界。
順著江岸,東西長一百裡,南北寬二十裡的老大一塊地盤,以及周邊的一些區域,都歸萬國租界董事局管理,執行萬國通行的《萬國公法》,更有幾大強國駐紮了海軍艦隊和大批陸軍,維護租界的安全。
在租界,就算是江東行省的總督若是犯了事,也要接受租界法律的審判。
當然,若是有人觸犯了大玉朝的國法,就算是殺人盈野的暴徒,隻要能逃入租界,那麼大玉朝的法律也就再也無法懲罰他。
船隊靠岸。
這座英吉士人把控的碼頭規模很大,碼頭上已經排開了一條大型客輪。
後方拖船緩緩靠在了最近的棧橋上,押送的白蓮教漢子們大聲呼喝著,將後方貨船上一臉麻木的男女趕了下來,讓他們列隊,直接登上了等候著的客輪。
刑天鯉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那些男女緩緩的挪動著步子,偶爾有哭泣聲傳來。
碼頭上,有上紅下白製服的英吉士士兵列隊,其總數超過千人。順著碼頭望去,就在附近的泊位上,還有五十幾條大大小小,懸掛著英吉士皇家旗幟的鐵甲軍艦。
刑天鯉拒絕了喬姆斯派幾個水兵護送的善意,孤身一人下了炮艇,順著棧橋上了碼頭。
他又朝著身後看了看。
數千男女正陸續登船。
刑天鯉周身法力滾蕩,紫綬道衣無風自動,五指緊扣通天妙竹。
沉默許久,他輕輕搖頭——以他如今之力,又能如何?就算他能屠光了在場的英吉士人,將這些男女留在大玉朝本土,又能如何?
他們失去了土地,失去了依靠,他們是徹頭徹尾的流民。
他們留在大玉朝本土,唯一的下場,就是餓死。
在這一刻,刑天鯉無比惱火自己的無能,他更是前所未有的,對身處的大玉朝,感到了極致的惡心。
佇立良久,刑天鯉轉身離開。
“這輩子的老爹,我突然理解你了。”刑天鯉輕聲道:“還有,老叔兒,我也理解你了。”
“倒是,相柳白蝰?”
“你是一個理想主義者麼?”
“我希望你是。如果你隻是想要將我老叔兒當做一把利刀,你一定會後悔的!”
“末法時代啊,爾等儘是乾枯的池塘中苟延殘喘的魚兒,唯獨我,惟我獨巫!”
“時間,站在我這邊。”
刑天鯉走過英吉士士兵們列陣的碼頭,順著一條短短的扶梯,走到了碼頭上方的馬路邊。就在他上來的地方,一架造型彆致的汽車,正停在這裡,一名身穿筆挺套裝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架相機,衝著江麵的船隊‘哢嚓、哢嚓’按個不停。
汽車!
相機!
瘋狂拍攝的製服男!
刑天鯉心中莫名的湧上了一種極致的荒唐感。
他衝著這忙碌的男子看了一眼,而這男子看了一眼刑天鯉手上拎著的行李箱,將相機丟在了汽車後座上,忙不迭的湊到了刑天鯉身邊。
男子直接掏出了一張英吉士皇家銀行發行的小麵額鈔票,鐵灰色的鈔票鑲嵌了白紅色的花邊,正中橢圓形的薔薇花環中,英吉士女王略帶皺紋的老臉正笑得燦爛。
“嘿,先生,你是搭英吉士人的順風船過來的麼?”
“您跟英吉士人很熟悉麼?”
“您知道,他們這些天,為什麼運輸了這麼多人?”
“喂,您知道裡麵的內情麼?如果您知道,開個價吧……喂,先生,隻要您說幾句有用的東西,就可以掙一筆外快,何樂而不為呢?”
男子晃了晃手上的鈔票,一把抓住了刑天鯉的袖子。
刑天鯉深深的看了一眼男子。
這家夥,頭發烏黑,而一雙眼眸,則呈現出極致的蔚藍色,藍得近乎發黑,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幽光隱藏在深處。在陽光照耀下,男子的眼眸,竟然有一種攝人心魄的詭異感。
好生有趣,剛到平海城,就遇到了這麼有趣的人兒。
刑天鯉停下腳步,一把抽過了男子手上價值一兩白銀的小額鈔票:“就這麼點?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