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造處在東雲,安插了很多人手。
有專門的,掛在內務府秘檔中的官吏,也有外圍的,供織造處驅策的狗腿子。
畢竟,東雲人瘋狂膜拜東國文化。
有個很荒謬的現象就是,東雲人的‘打刀’技術堪稱冠絕天下,他們的大匠打造的‘太刀’,無論是堅韌度還是鋒利度,都比大玉朝官造的兵器要高出一籌。
但是東雲人大匠打造的精品刀具,往往要先出口到大玉朝,讓大玉朝某些掛著‘禦用大匠’頭銜,實則一輩子可能親手打造的刀具沒超過十把的‘專家教授’們,用自己的私人印鑒,輕輕的在那精品刀具的某處,刻印上某個印鑒!
這把精品刀具,就身價百倍了。
原本一百貫就能買到的‘利器’,頓時就變成了東國皇室禦用的‘神兵’,最少也要七八千兩銀子,才能弄到手。如果碰到某個附庸風雅的貴族冤大頭,那麼這樣的‘神兵’,賣上萬兩的天價,也是有可能的!
刀具如此,綾羅綢緞諸般衣物如此,茶葉如此,漆器玉器玳瑁首飾如此……
甚至,有東雲商人,精挑細選絕色的東雲少女,十三四歲就送去東國,專門送去那些有名的大儒、才子的家裡,雙手捧著銀子,求這些大儒、才子寵愛這些東雲女人。
春風一度,大概是千兒八百兩銀子的水平,看這個大儒和才子的名氣大小而定,這些大儒和才子,和這些東雲女人睡一覺,就能從這些東雲商人手上,拿到一筆銀子。
等到這些東雲女人肚子大了,懷了這些大儒、才子的娃兒,那些東雲商人,又會出一筆錢,一般而言是三千到五千兩銀子不等,將這些懷孕的東雲女人高價贖身,買回東雲——然後,趁著她們肚皮還沒顯懷的時候,將她們用十倍以上的高價,賣給東雲富商,乃至是東雲貴族。
這些東雲女人懷裡的娃兒,會被那些富商、貴族,當做自家的親生兒子從小撫養。
等到他們長大,這些富商、貴族,就會指著這些身高超過正經東雲人一尺開外的子女,得意洋洋的吹噓——‘此乃吾家麒麟子’,或者‘此乃吾家鳳凰兒’!
東雲人對東國的追捧,已經走火入魔到了這般程度。
而無論是刀具,還是茶葉,又或者綾羅綢緞、珠寶首飾,乃至這些‘大儒’、‘才子’的那點勾當,最大的渠道商,除了內務府織造處,還能有誰?
所以,織造處在東雲的大小島嶼上,安插了數以萬計的據點。
更有數以十萬計的東雲商人,心甘情願的為織造處通風報信,為他們驅策奔走——賺錢麼,不寒磣!
如果不是大玉朝的朝廷太荒唐,太無能,如果不是某些太過於荒誕的緣故,黑婆羅洲,怎麼也不可能被東雲人一口吞下!
總之,織造處在東雲耳目眾多,神通廣大。
刑天青書輕輕鬆鬆就找到了刑天仁等人的駐地,更是絲毫沒有驚動那些南島貴族,他們從四津島最大的港口登陸,一路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數百裡,直接到了四津城的核心區域。
“島國矮奴,這人種固然卑鄙,這城池麼,倒是有幾分趣味。”
刑天青書身邊,兩名矮小乾癟,枯瘦如柴,身穿黑色對襟大褂,腦後掛著七根銅錢小辮的老人,雙手揣在袖子裡,一臉驕狂的打量著四津城的城主府。
眼前的城主府,規格頗為雄奇。
偌大的府邸,依托一座小山而建,蜿蜒的盤山道順著山坡一路向上,沿途有七重城寨,更修建了大量的滾石坡、千斤閘、陷馬坑、火油道等防禦工事。
越過外圍的防禦工事,可以看到整個小山種滿了各色櫻花,正是春暖花開之時,如雲的櫻花重重疊疊,幾座白牆、青色琉璃瓦屋頂,極有東雲風格的城堡在櫻花下傲然矗立,正中的,修建在山頂的天守閣,更是高達二十餘丈,上下鬥拱、飛簷,裝飾極其華美。
如此氣相的府邸,放在東雲,也都是除了黑龍台皇城,除了北河、南山家的祖宅之外,放在整個東雲,排名都能進入前十的‘恢弘建築群’。
但是在兩個老人眼裡,也不過是勉強過得去的小宅子。
不要說大玉朝的王公貴族們,就是一些地方豪富,比如說江東行省的一些鹽商,他們在郊外修建的家廟,以及附屬家廟的避暑彆業等,規格比眼前城主府恢弘數十倍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沉悶的腳步聲響起,大地都在微微顫抖,好似有一尊巨人在大步行來。
刑天青書的麵色微微一變。
兩名老人也是麵色驟然發青——聽這動靜,怕不有數十頭巨象在行進?
前方城主府寬達數丈的正門轟然開啟,大群身披大鎧,背上插著五顏六色鮮豔靠旗的東雲精銳列隊快步跑了出來。
刑天仁收服的,那頭活了千年之久的巨龜,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馱著刑天仁和十幾個刑天氏兄弟,大踏步走出。
“我的,娘!”刑天青書駭然,下意識的向後連退了好幾步,一頭撞在了身後一名身穿勁裝的織造處高手身上,這才勉強停下了腳步。
這頭巨龜,體積越發龐大了。
之前祂的體格就極其驚人,和刑天仁簽署了契約後,得到刑天仁的精血氣息反哺,更有刑天鯉灌輸的一團太初之炁溫養肉身,這老龜居然來了個二次發育,身軀急速膨脹,如今單單背甲,就長達五丈許,寬有近三丈!
祂杵著四條大粗腿,四平八穩的停在了城主府門前,祂的腦袋高高昂起,頭頂就超過了兩層樓高!
和刑天仁簽署了契約,老龜和刑天仁頗有點‘心有靈犀’,能隱隱感受到刑天仁對刑天青書的態度。是以,祂微微低頭,‘哼’的一聲,好似巨輪的汽笛轟鳴,兩團寒氣森森的粗氣從鼻孔中噴出,重重的轟向了兩名枯瘦老人。
兩名老人也沒想到,這巨龜居然一見麵,就毫不含糊的出手。
末法時代麼,無論是多高妙的修為,大家都是藏著掖著,用儘各種手法自我封印,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節省每一滴精血,節省每一絲法力,節省每一縷精氣神,如此才能活得長久!
誰想這老龜,不講武德啊!
見麵就是兩條粗氣噴出,兩個老人措手不及,被祂的吐息噴了個正著。
老龜乃水、土二重性。
水者,祂噴出的吐息極其陰寒,兩條白氣如龍,無數拇指大小的多棱冰晶混在寒氣中急速噴出,好似無數團飛輪在摩擦絞殺,就算是半尺厚的鋼板,也會被這些比精鋼還要堅硬的冰晶攪成粉碎。
土者,這老龜的吐息極其沉重,極其凝厚,看似霧氣的白色吐息,實則宛如岩漿一般粘稠凝重,拇指粗細、三尺長短的一道吐息,在土性加持下,就重達千斤,尋常人稍稍碰觸,不被寒氣凍成冰雕,也會被碾壓成一團渣滓。
吐息噴在了自高自驕,毫無防範的兩老身上,他們正麵的衣物‘嘭’的一聲,先是被寒氣凍得僵硬、生脆,再被重力一壓,當即崩成了粉碎!
他們身上穿著的,就是普通的綾羅綢緞,可不是刑天鯉身上的紫綬道衣,根本毫無防禦力。末法時代,又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家底子,穿著道衣、法衣、護體仙衣到處亂逛?
兩老直覺遍體生寒,乾癟枯瘦的身軀,就這樣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斜刺裡,有南島的貴族紈絝子在大鎧下嗤笑:“我的娘,陽春三月,櫻花盛開,我們沒有在八重櫻下欣賞美人,卻看到這麼兩具老貨的身軀……老子的眼睛,得長十八個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