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衛禁宮的護城河旁,拎著魚竿,正和那女子肩並肩坐在一起,悠閒的等待著魚兒上鉤的殷忻,突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吾本將心向明月,奈何,奈何……”
“就連區區三十八個行省,都不予朕?”
“可是,朕才是當今天子,朕才是天下共主……爾等古三家,若是想要從朕的手中,搶走東國神州的權柄?嗬嗬!朕,不給!哪怕將其化為死域,朕,不給!”
殷忻丟下魚竿,右手往腰帶上一抹,一本小小的,用銀青色葉片裝訂成的小冊子,就出現在他手中。一縷縷輕柔的,宛如流風一樣的氣流在小冊子上不斷流蕩,殷忻手指輕輕翻過,就看到這小冊子不過一指厚,卻細細密密,不知道有幾千幾萬頁。
輕歎了一聲,殷忻冷哼,咬咬牙,咬破舌尖,用手指沾了沾舌尖血,快速在小冊子上勾勒了一行極精美細膩的符紋。
小冊子‘噗’的一聲,當即有十分之一的頁麵燃燒起來,呼吸間就燒成了一縷飛灰。
坐在殷忻身邊,頭戴鬥笠的女子輕笑了一聲:“陛下,可是下定決心了?”
女子抬起頭來,就見她眉目如畫,精致絕倫的五官,卻和瑪索生得一般無二,隻是她分明看上去,比瑪索更年輕,更水嫩,身上的氣息也更加自然清新,好似春天森林中,最珍稀、最罕見的奇葩葉片上,凝結的春夜第一滴露水……
和這清麗脫俗,宛如仙靈的少女相比,和刑天鯉打了許久交道的瑪索,簡直就好像一片菜場裡,放在案板上,被上千個富有經驗的家庭主婦輪番揉捏過的五花肉一般粗俗、庸俗、油膩、肮臟。
殷忻側過頭,有點出神的看著少女:“瑪索殿下,朕,沒有選擇的餘地罷?所以,下定決心了,朕手上的這點力量,就全交托給殿下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殷忻沉聲道:“一千萬秘製的‘極樂丸’,半個月內,就能運去東北邊境,讓那邊的戍邊駐軍悉數服下。”
殷忻閉上了眼睛,輕聲道:“那邊,距離我族祖地,可不遠,駐紮在那裡的軍隊,可都是大玉朝最能戰,最敢戰的鐵杆精銳。”
少女眯著眼,極明媚的笑著:“是不是精銳,且看罷。”
殷忻心頭一熱,就伸手去抓少女的手掌。
少女任憑殷忻將自己纖細柔嫩的手掌緊緊握住,‘嗤嗤’笑道:“倒是猴急……隻是,事情沒成之前,再猴急,也隻能拉拉手罷了。”
殷忻燒掉那小冊子的一部分書頁時,山河四省,還有西北諸多行省中,各處鎮守太監府內,近千名平日裡寂寂無名,在鎮守太監府內隻是充當雜役的小太監,突然齊齊血肉溶解,在身邊無數人的驚呼聲中,瞬間變成了一個墨綠色的血包。
呼吸間,近千小太監所化的血包齊齊爆開,大片墨綠色的瘟疫毒霧迅速朝著四麵八方擴散。
每一團瘟疫毒霧,都在頃刻間殺死了方圓數裡內的所有人,數以千萬計的人頃刻間血肉溶解,從他們的身軀中,呼吸間就有數以萬億計的極細微的蠱蟲飛出。
這些蠱蟲飛出後,徑直融入風中,隨著風朝著四周瘋狂擴散。
它們鑽進四周活人的體內,於是,各種瘟疫開始瘋狂流行,世人知曉的,不知曉的,什麼鼠疫、結核、霍亂等等可怕的毛病,還有諸多莫名其妙的昏厥、高燒、嘔吐、尿血等等,更有諸多可怕的症狀,開始在這數十個省份中急速擴散。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
已然被白蓮教攻下的西北幾個行省中,大片大片的白蓮教徒,宛如鐮刀下的麻杆一樣,無聲無息,整整齊齊的栽倒在地。
山河四省中,大群正在野外行軍的白蓮教徒,還有刑天鯉麾下的東雲仆從軍、黑婆羅洲土著戰士,也都齊齊中招,短短一兩日間,超過百萬士卒不治身亡。
至於其他城鎮中的大玉朝百姓,更是死傷狼藉,一日一夜間,超過一成百姓斃命,剩下九成百姓諸多症狀齊齊爆發,一個個癱軟無力,隻能躺在原地掙命。
西北。
距離朱明屯紮大軍的邊疆省份不多遠處,無邊的崇山峻嶺,山風卷起無數草葉亂飛,隱隱可見兩尊高有千丈的石雕巨人。兩尊巨人相隔百丈,巍然矗立,無形的力場包裹著兩尊巨大的石像,漫天勁風卷著草葉瘋狂的衝刷席卷,卻沒有一片草葉能夠碰到兩尊巨大的石雕。
就在殷忻讓山河四省和西北諸省瘟疫爆發時,低沉的雷鳴聲從兩尊石巨人之間傳出,道道黑色雷光閃爍,兩尊石巨人之間,突然裂開了一片深邃的雷霆光幕。
‘轟隆隆’!
方圓百裡內山風齊齊粉碎,無數大大小小的草莖葉片,瞬息間被震成了最細小的粉塵。
雷霆光幕緩緩向兩側撕開,露出了一片氣息洪荒古拙的山川,一陣子極難聽的歌聲傳來,聽那動靜,有超過一千個壯漢在扯著嗓子唱著歌。
這些家夥的嗓門極大,他們的歌聲,甚至將門戶禁製開啟發出的雷鳴聲都壓了下去。奈何,他們的歌聲實在是太難聽了一些,與其說是在唱歌,還不如說是一群凶蠻的狗熊在爭搶香甜的蜂巢,正在扯著嗓子嚎叫呢。
沉悶而密集的腳步聲中,一千多頭體長三丈許,高有一丈許,遍體天生厚重板甲,通體色澤烏黑的板甲大角牛嘶吼著從雷光湧動的門戶中衝出。
這些板甲大角牛大步奔走,每一頭大角牛的背上,都有整套的鞍韉,一個個光著膀子,下身隻裹著一條粗陋的獸皮戰裙,身高平均在八尺上下的壯漢,正昂首挺胸坐在牛背上,扯著嗓子胡亂的吼著難聽的山歌小調。
這些壯漢一個個身軀魁梧,通體筋節虯結,渾身充斥著極凶蠻的野性氣息。
他們背上,背著整齊劃一,手柄長有三尺的車輪大斧。他們的左手側,鞍韉上,則是統一掛著四四方方,厚達半尺,樣式極古的青銅獸麵盾。
他們每個人都氣血充沛至極,氣血流蕩時,體內不斷傳出‘嘩啦啦’波濤翻滾聲。雖然他們每個胸口,都掛著各色獸牙製成的巫法項鏈,一枚枚獸牙上雕琢的符紋閃爍,強大的巫力禁製死死壓製著他們肆虐的氣血,但是依舊有一縷縷狂躁的氣血波動透過毛孔,化為可怕的力場,將沿途的風兒撞成粉碎。
千多頭板甲大角牛,千多名魁梧的漢子,這支氣息驚人的隊伍衝出了兩座巨大石像中的門戶,伴隨著極難聽的山歌聲,一路穿山越嶺,直奔東南方向而去。
為首的一頭大角牛上,一名身高幾近九尺的壯漢一邊大吼大叫,雙手穩穩的托起了一根海碗粗細,高有十丈,通體純粹用金屬鑄成的旗杆。
暗沉沉的黑色旗幟上,用血色顏料,塗抹了一尊站在濤濤血海上,手持大斧、巨盾,腦袋不知去向,卻以雙乳為眼,以肚臍為嘴,正揮動大斧呼喝大戰的巨人。
這群狂躁的漢子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精氣神,他們就這麼騎著狂奔的大角牛,在短短幾個時辰中,狂奔了兩千多裡地,他們就這麼扯著嗓子,一路鬼哭狼嚎的唱了兩千裡地。
前方,陡峭山嶺驟然消失,大片明麗的青山綠水露了出來,一座方圓十幾裡的城池赫然在望。
為首托著旗杆的大漢一聲大喝:“我刑天!”
千多名大漢同時昂起頭,‘嗷嗷’狂吼:“威武!”
也不知道是哪個夯貨拔出了斧頭,朝著那座城池一聲大吼:“殺!”
千多個夯貨就齊齊拔出兵器,衝著那座城池狂奔了過去。
一盞茶時間後,那座城池的整個西側城牆被摧毀,縣令以下,大大小小的官吏悉數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磕頭哭喊。
為首的大漢昂著頭,大吼道:“打劫……咳咳,錯了,老子刑天睚眥,是大夏這一代甲子行走,來找你們的皇帝收錢的。老子生平第一次出門,咱這甲子歲貢,要去哪裡,找誰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