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江充怎麼沒死?”
“江充還活著?”
劉徹猛地轉身,看向了一旁按道侯韓說的位置。
“蘇文呢?讓蘇文來!”
韓說此刻表情驚慌,他現在就像是懵了一樣,不對啊,當初他們四人,一起去太子宮找祥瑞,結果太子宮突然發難。江充所帶領的巫師紛紛慘叫,不是死了嗎?
可怎麼現在又出現了?
沒有太多時間反應,因為蘇文已經匆匆跑來。
從上次劉靖在甘泉宮麵見劉徹之後,儘管巫蠱案因為太子的原因一直拖著,但是蘇文因為把石龜當祥瑞,已經被劉徹所不喜。
“陛下!”蘇文跪在地上,“奴婢也不知道江充為什麼活著……”
“連他死了活了都不知道?你們還給朕上報他被太子害了,難道這不是欺君?你們真把朕當做老糊塗是嗎?”
江充的死活,劉徹並不在乎。
誠如當初他聽到,太子殺掉江充,硬氣起來還曾有過一絲詫異和開懷。
但底下人,他認為最應該忠於自己的這些黃門,就不該欺騙自己!
活就是活!
死就是死!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為什麼要欺君?
這是他首次意識到,底下人在逐漸脫離他的掌控!
突然湧起的憤怒,甚至比劉靖在那裡數落自己的過失還要大!
“陛下!”蘇文把頭磕得梆梆響,“奴婢當初與水衡都尉搜查的並不是一處,對了……”
他忽然想到什麼,一指旁邊的韓說,“是按道侯,是按道侯和水衡都尉在一起,按道侯告訴奴婢的。”
“蘇文!”韓說大驚。
“就是你!”蘇文斜眼指了一下,又趕緊低頭
“都給朕彆吵了!”劉徹怒然揮動衣袖,淩厲的雙目似乎要將眼前二人活活刮掉。
忽的,他收回眼神,連連四顧,還有誰在騙朕?還有誰在隱瞞?
此刻,四周大臣均是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言。
……
而此刻。
劉靖早已經抽出了腰間佩劍。
他先是看向下方,隨後視線移動,索性看向群臣以及那位陛下。
隨後,長劍直指江充。
手中《還願疏》一展,他刻意的忽略了第二條,畢竟李廣利還沒來,正主沒到,念了效果大打折扣。
索性直接念第三條。
“此人,正是陛下又一過!濫用酷吏!”
他話語鏗鏘,渾然不管不顧,似乎要跟劉徹硬鋼到底。
【如今《漢律》形同虛設,陛下治罪,不以漢律治人,而以虛無縹緲之巫蠱罪人。】
【陛下為達一己之私,獨權專政,早年用趙禹、張湯、義縱、王溫舒等酷吏,動則誅殺全族,血腥鎮壓,欺壓良善,忠奸不明!】
【陛下為攬財,所犯罪責可用金錢豁免,縱容酷吏搜刮之下,無罪為小罪,小罪為大罪……長此以往,我《漢律》之下,烏煙瘴氣……】
【太子聽政,隻因釋放酷吏關押的囚徒,便得罪宵小!此等奸賊,屢次於陛下麵前構陷太子!】
此時此刻。
下方的軍卒早就傻了,剛才的震動之下,他們以為劉靖會停止,但眼下其冒犯之舉,在驚動天顏的時候,竟然還不停止!
而劉靖則一直看向劉徹那邊。
察覺到後者眼神冷漠,旁邊早就有人奮筆疾書,似乎在記錄。
他知道,這或許是對方在故意放縱,讓自己最後再瘋狂。
但劉靖恍若不知。
隻是繼續道:
【是以至如今,才釀成江充等奸賊,以巫蠱陷害至陷害太子之罪!】
【前丞相公孫賀,亦是死於漢律不明之下。】
【長此以往,我漢室朝堂酷吏橫行,百官人人自危,百姓民不聊生,我漢室可有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一日?】
【如今巫蠱與酷吏互相配合,攪得長安不寧,攪得朝堂官員人人自危!更是攪得我漢室儲君之位動搖,國祚危矣!】
……
“陛下,讓臣去阻止他!讓臣去阻止!”
此刻。
按道侯韓說已經是亡魂皆冒,因為他發現,現在的陛下狀態很不對勁,從景皇孫念酷吏之時,底下的大臣早就紛紛低頭,臉色驚慌之餘,也是趕緊捂住耳朵,示意自己聽不到。
也有臣子屢次進言陛下,讓陛下趕緊下旨,將這大逆不道的景皇孫打入牢獄!
然而,劉徹不發一言,除了讓廷尉繼續記下,就沒有絲毫動作。
此時,他更是冷冷的看著劉靖所為。
也不發一言!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們隻感覺,未來有一股巨大的風暴,似乎要席卷這漢室朝堂的每一個人。
似乎陛下,也在等著,景皇孫下一步的動作。
……
這一刻……
劉靖渾然不知眾人想法,他索性看向蒼天,高呼道:
“此次還願,天也有應,隻管叫世人皆知……”
“世上無巫蠱,無長生!”
“吾代天行刑,讓這以巫蠱害我漢室的酷吏,死在這蒼天之下!”
話音落下。他赫然舉高長劍,一劈而下!
“陛下!陛下!陛……”
江充從方才被放出來,就一直驚呼。
然而從始至終,劉徹冰冷神情不發一言,直到他驀然感覺,脖頸一涼。
再度睜眼看去。
卻發現此刻的劉靖,正居高臨下,對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