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源微微點頭,掃了一眼眾人,就看到了楊有為和楊梅在不遠處做飯,並未聚集在這邊院子裡。
梁源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些人,是一些生麵孔。
他也不多問,隻是道:“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
李向陽欲言又止,最終並未開口。
然後那邊就傳來了一些慘叫和詢問的聲音。
梁源沒去過問,來到楊梅身邊。
楊有為在火爐邊上烤火,火爐上放著幾個紅薯。
楊梅則是在一旁準備炒菜,她的菜顯然早就切好了,就等著梁源回來再開始起鍋了。
“小弟,你歇會兒,我現在炒菜。”
她溫柔的看向梁源,臉上帶著一絲喜悅。
雖然失去了母親,但是還能見到父親還活著,如今更能坐到一起吃飯,她心裡還是很開心的。
梁源笑著道:“正好,我這還有酒,楊叔,要不要喝點?”
說著,他從物品欄裡拿了一瓶茅台。
這茅台酒不是他抽獎抽出來的,而是搜刮大樓的時候找到的。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喝酒的人,大洪水之前,他酒量不錯,但是那是因為經常出差,陪客戶喝多了練出來的。
而大洪水之後,隨時隨地都可能遇到危險,他自然不會把自己灌醉。
不過現如今以他強大的精神力,普通的酒精已經無法再麻痹他的神經了。
楊有為看到茅台酒,頓時不由下意識的看了過來,臉上露出了一絲感慨之色。
“你居然還有酒,大洪水之後,我家裡僅存的幾瓶海之藍都被我喝光了。”
說著,他接過酒瓶,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居然還是茅台。”
他左右看了看,從地上找來兩個小碗,將之倒滿。
將其中一隻小碗遞給了梁源,舉杯道:“小梁,梅子把你們的事情都告訴我了,這杯酒,我敬你,謝謝你把她從李誌強這個畜生手裡救出來。”
說著,他一仰頭,頓時一杯酒咽下肚子。
好像是喝的太急了,頓時咳嗽了幾聲。
那邊炒菜的楊梅見狀,連忙道:“爸,你喝慢點。”
楊有為沒有理會女兒,又倒了一杯,紅著眼眶道:“這杯酒,我還是敬你,你不但救了我女兒,還對她這麼好。這一路不離不棄,帶她到陽山,來梅山找我,我知道,這一路的辛苦,絕對不是幾句感謝的話就能說清楚的。”
說著,他一仰頭,又是一杯。
旋即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道:“這杯酒感謝你幫我報仇雪恨,殺了李奎榮那幫畜生。我是個沒用的,我知道靠我自己,這輩子大概都報不了仇,殺不死那些畜生,所以我真的謝謝你……”
他說著這些,眼淚流了下來。
自從老婆失蹤之後,他一直都睡不好,每天晚上都要做噩夢,夢到老婆子在哪裡受苦遭罪。
他也知道了,他老婆大概率是活不了的,但是他還是想要出去找她。
所有人都說他瘋了,發癲了,但是他能怎麼辦?
除了拚命出去找老婆,他什麼都做不了,他隻想做點什麼,彌補些內心的愧疚。
如今女兒楊梅的出現,讓他生活出現了新的希望。
至少這世上他還有家人。
所以他對梁源的感激,真的是發自內心的。
三杯酒裡,他感謝梁源為女兒楊梅付出的辛苦,感謝梁源替他報仇,唯獨忘了感謝梁源救他自己。
不是他忘了,實在是他下意識的覺得自己這條老命不重要了。
他一時間都沒有想到這個事情。
或許女兒楊梅不出現,等李奎榮死了,他哪天也就想要自我了斷了。
梁源看著老淚縱橫的楊有為,不禁歎了一聲。
楊有為身上發生的事情,在這大洪水災難之中,實在太多了。
梁源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道:“楊叔,你跟我不用這麼客氣,梅姐現在是我的女人,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有我在,所有的困難,所有的麻煩,我都會為她擋下來。”
“您老也不要這麼消極,以後楊梅還需要您,我們在陽山還有個攤子,也需要信得過的人幫襯。”
“您千萬不要胡思亂想,好好保重身體,等以後楊梅有了孩子,還得您帶孩子呢。”
楊有為聽到孩子,猛地渾身一震,抬頭看向梁源,驚喜交加道:“你……你們打算要孩子?”
梁源笑道:“自然是要的。”
“眼下這環境,要孩子會不會……太不安全了?”楊有為雖然驚喜,但是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梁源笑了笑,眼中露出自信之色:“外麵或許不安全,但是至少在陽山和梅山,這個範圍內我能保證她們的絕對安全。”
楊有為看著自信的梁源,微微怔了怔。
他忽然笑了起來,為女兒能找到這樣的另一半由衷感到高興。
世界變了,沒有秩序的混亂之中,隻有家人才真正值得信任。
如果楊梅和梁源生了孩子,他們便算是徹底成了一家人了。
那麼哪怕有一天他死了,女兒容顏衰老,他也不用擔心女兒會被拋棄了。
他知道,梁源這是要給女兒一顆定心丸。
他對梁源這個新的女婿,越看越是喜歡。
這位要比那李誌強好一百倍,一萬倍啊!
“菜來啦。”
楊梅端著一盤小炒肉,笑眯眯的放在了桌子上,道:“彆光喝酒,吃點菜,我再去炒兩個菜。”
梁源笑道:“梅姐,彆忙了,我這有菜,你快做下來一起吃。”
楊梅滿臉喜悅,道:“我今天就是高興忙,小弟,你陪我爸好好喝兩杯。”
梁源哭笑不得,卻也理解她的心情。
他從物品欄裡找出一包花生米,道:“喝酒怎麼能沒有花生呢,梅姐,那你幫我把花生米炒炒吧,炒完了趕緊過來一起吃。”
楊有為看到這花生米,忍不住道:“小梁啊,這些花生米都可以留種的,就這麼炒了吃會不會太浪費了?”
梁源搖頭:“沒事兒,這些花生米都是大洪水之前的花生,現在種下去,大概率也適應不了現在的環境了。”
楊有為聞言,也不由感慨起來:“是啊,這世界真的變得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碣石書院裡不少人也嘗試播種過一些農作物,但是我們從家裡帶來的那些種子,基本上都適應不了現在的氣候了。”
“有人說是因為長期暴雨,種子都被淹死了。”
“也有人說是一直見不到太陽,種子不發芽。”
“唉,但是你看看這滿山瘋長的植物,它們的種子怎麼就能拚命生長呢?”
“我覺得你說得對啊,大概率是這些種子已經適應不了這個世界了。”
說到這個,楊有為臉上滿是唏噓,說的是種子,但是他又何嘗沒有想到自己這些人呢。
如果適應不了這個吃人的混亂世界,自己這些人也早晚要被淘汰掉啊。
梁源自然看得出他心中所想,安慰道:“生長起來的植物,不斷適應這個世界,它們隻有根須變得更加旺盛,生命力更加強大,才能適應如今這個世界。”
“我們已經從茫茫洪水當中逃出來了,已經找到了落腳的地方,甚至都已經覺醒了異能,我們也在適應這個世界,不是嗎?”
楊有為聞言,不禁看了看梁源,見他神色沒有半點頹廢,反而風采飛揚,自信昂揚,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大洪水之前,他在大部分年輕人臉上絕對看不到這樣的神態和氣場。
年輕一輩們,被房貸壓垮了腰,被生活折磨的失去了精氣神。
然而現在世界混亂,秩序不存,但是那些壓力也統統消失。
如梁源這樣的年輕人,終於爆發出屬於他們自己的光彩。
他不由笑了起來,道:“說得好,世界在變,人類也在變。”
“對有些人來說,世道崩壞,原本的權利,金錢全都化為灰飛。”
“但是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房貸枷鎖,社會壓力也都化為灰飛。”
“現在這世界,就是真正憑各自本事的時候了。”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梁源吃了一口菜,笑道:“接下來我會在兩座山之間搭建橋梁,到時候我的人會過來接管梅山。”
楊有為一愣,忍不住看了看梁源,又看了看不遠處在審訊的李向陽等人。
他放低聲音道:“你手裡人手夠嗎?梅山範圍不小,你要接管這裡,恐怕還得李向陽他們同意。”
梁源笑了笑,搖頭道:“他是個聰明人,等他看到我的人手,自然就知道該怎麼選擇了。”
楊有為見梁源這麼自信,不由砸吧砸吧嘴,道:“你心裡有數就行。”
“不過這搭建橋梁可不好弄吧?以前陽山和梅山本就一條山脈,不過是兩座山峰而已,現在洪水淹沒了下麵的山坳,形成了兩座山,中間那片水域我也去看過,得要有四五公裡的距離啊。”
“這個距離搭建橋梁可不容易吧?”
楊有為也不懂橋梁建造,但是總覺得這麼大距離建設大橋,怕是沒那麼簡單。
梁源笑了笑,道:“我準備搭建的是浮橋,不是梁式橋之類的,技術上不用那麼專業。”
楊有為聽得有些懵懂,什麼梁式橋之類的他是不懂的。
隻是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早有準備了。”
梁源微微點頭,道:“明天一早,您老跟我們一起去了陽山,自然就清楚了。”
楊有為遲疑了一下,道:“要不要我留下替你盯著點?”
他目光示意李向陽那邊,不言而喻。
梁源隻是笑了笑:“楊叔,用不著的,隻要我在,這裡亂不了。”
“用您的話說,這位李向陽是一位聰明人,他知道分寸。”
“他親眼見過我是如何擊殺那隻變異黃鼠狼的。”
楊有為恍然,是啊,當初李向陽他們都被困在墓園,如果不是梁源出手,李向陽根本逃不出來。
而也正是梁源出手,輕而易舉擊殺了那隻變異黃鼠狼,李向陽才更應該知道梁源的恐怖實力。
李奎榮一夥人都逼的李向陽出不了碣石書院了,真要得罪梁源,他的下場絕不會比李奎榮那夥人好多少。
沒一會兒功夫,楊梅也坐了過來,陪著父親和她的男人吃菜喝酒。
飯桌上的話題也從之前的大事上轉移到了楊梅小時候在梅山發生的一些趣事。
梁源麵帶笑容,時而與楊梅對視。
她臉上也不由露出幸福溫柔的笑容,談笑間,不自覺的往梁源身邊側身歪過去。
這是親密關係的一種表現,楊有為看到這一幕,老臉上也滿是笑容。
這才是女兒的幸福模樣,這幅樣子,他在大洪水之前,從未在女兒臉上見到過。
他內心深處歎息一聲,不得不承認,當初為女兒找的婆家是個巨大的錯誤。
說笑間,晚飯也吃得差不多了。
院子裡,李向陽臉色沉重,聽著審訊出來的結果。
張蓉蓉等人同樣臉色難看。
跪在地上的一名中年人渾身是血,道:“該說的,我都說了,李向陽,你殺了李奎榮,我們選擇李奎榮合作,是我們倒黴,我認栽了。”
“我知道我活不了,我搶來的那些女人,還有攢下來的一些物資,都送你了,隻求你給我個痛快。”
李向陽臉色陰沉,道:“你還沒說你們是怎麼跟你口中的‘火烈鳥號’聯絡的。”
中年人咧嘴道:“每隔五天,火烈鳥號的信鴿就會過來。”
“上次聯絡是什麼時候?”李向陽問道。
“三天前。”
“還有兩天,信鴿就要過來了?”張蓉蓉立刻問道。
中年人搖頭:“這次不是信鴿,而是火烈鳥號直接過來。”
“我們跟他們說過梅山上的情況,他們想要上山。”
“這次李奎榮強行逼我們合作,準備對付你們書院,其實也就是這兩天就會動手,沒想到你們先殺了李奎榮。”
“火烈鳥號是準備坐收漁翁之利的,所以不出意外,兩天之後,火烈鳥號會過來準備登陸。”
“當然,具體從哪裡登陸,我就不清楚了。”
中年人自知死路一條,不想做無謂的抵抗,索性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但是對於火烈鳥號的人員規模,異能者人數之類的,他一問三不知。
他隻知道,這火烈鳥號上有能夠禦使飛鴿的異能者,專門在外探索情報。
所以他們才會聯絡上。
對於中年人來說,他們在梅山就是最底層的存在。
梅山村的李奎榮和李向陽再怎麼鬥,那都是一個村子的。
最終誰能把控梅山,都沒有他什麼事兒。
他是從其他地方好不容易坐著簡易木筏逃到山上來的。
在這裡他沒有任何根基,還要經常給李奎榮他們上供。
所以引來外界強援,對他來說是好事。
他可不管火烈鳥號究竟有沒有實力,有沒有高手。
隻有這梅山上的勢力亂起來了,他才有可乘之機。
李向陽深吸一口氣,臉色十分凝重。
內患剛除,如今又有外患了,這讓他如何不著急。
這時候張蓉蓉拉了拉他胳膊。
李向陽看向張蓉蓉,卻見張蓉蓉微微揚起下巴,往角落方向點了點。
李向陽扭頭看去,見到梁源、楊梅和楊有為三人吃喝談笑。
他頓時心中一動。
“向陽哥,這位梁先生神通廣大,手段厲害,如果能求他出手,或許這什麼火烈鳥號也不算什麼威脅了。”
李向陽目光微微閃爍,想了想,道:“你們繼續審問其他人,我去找這位梁先生談談。”
“向陽哥,我跟你一起去。”張蓉蓉連忙道。
李向陽微微點頭,有些話,讓女生來說,會比他說效果更好。
當下帶著張蓉蓉,走向了梁源。
“梁先生,有為叔,楊梅,不好意思啊,剛才在忙,都沒來得及過來感謝你們。”
李向陽帶著張蓉蓉,臉上帶著謙遜笑意。
他目光下意識看向桌子上的茅台,不由咽了咽口水。
居然是飛天茅台,他都多久沒喝過酒了。
不過他旋即目光又看到了梁源麵前桌子上的那把戒尺!
是他的那把!
他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這把戒尺,他用著很順手。
也多虧了這把戒尺,他才能從李奎榮團夥的數次圍攻當中逃出生天。
然而他已經從張蓉蓉口中得知,在墓園的時候,張蓉蓉以這把戒尺作為酬勞,請求梁源出手相救的。
所以他清楚,這把戒尺他是要不回來了。
張蓉蓉從一旁搬來兩個木墩,讓李向陽坐了下來,自己也跟著坐在旁邊。
李向陽笑道:“不介意我蹭個飯吧?”
楊有為看了看李向陽,沒有作聲,而是看向梁源。
梁源放下酒杯,轉頭看向李向陽。
他也不說話,隻是目光凝聚,一股無形壓力籠罩下來。
頓時李向陽和張蓉蓉心頭嘭嘭直跳,額頭頓時冷汗流出。
兩人同時感受到了這股強大的氣場,仿佛有泰山壓頂一般,讓兩人呼吸不暢起來。
梁源表情冷漠,讓李向陽和張蓉蓉無所適從,壓力山大。
“如果我說介意呢?”
他聲音淡淡,讓李向陽和張蓉蓉頓時心頭一跳,頭皮發麻。
李向陽似乎感覺,梁源的一雙眼睛裡,仿佛能洞穿他的所有心思。
他剛才擺出來的社會人士的油膩,瞬間被刮去了一層。
他這才想到,自己不請自來,甚至直接搬了個木墩坐下,已經引起了對方的反感。
更關鍵的是,剛才他嘴裡問著介不介意,但是行為上已經直接坐下來了。
這個舉動,本身就很冒犯。
如果是熟人也就罷了。
但是梁源跟他們可算不上熟人,甚至可以說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他這副自來熟的姿態,已經惹得梁源不快了。
一想到梁源擊殺變異黃鼠狼時的恐怖實力,李向陽瞬間就正視起自己的內心了。
他連忙站了起來,尷尬道:“是我唐突了,打擾了你們一家吃飯,對不住,對不住,那你們先吃,等梁先生你有空了,我再來找您。”
他迅速擺正自己的位置,用上了‘您’這樣的敬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