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在屏風後的花溪樓眾人推推搡搡,掌櫃的被推到了前頭。
他左看看右看看,知道事情鬨太大了,隻得小心翼翼地奉還百兩銀票,向外來客道歉:“對不住啊各位客官,原是我搞錯了,千紅姑娘她不賣身,不賣身的!”
“你個龜孫,你敢騙我們!”外地客一擁而上,包圍了掌櫃。
飛鴻趁機拉著千紅離開,腳底沒停地一路狂奔,從南街直跑回石榴巷家裡。
門轟地被踹開,三娘嚇了一跳,看見飛鴻滿手是血,大驚:“哎喲我的祖宗,這是怎麼了?誰傷的你!”
飛鴻輕喘著,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千紅按到椅子上,給她倒茶:“快喝一口,順一順。”
千紅接過茶杯沒有喝,直接放回桌上,拉過飛鴻的手,很努力地發出聲音:“你的手……你的手……”
飛鴻的手被三娘奪走,拉開去包紮了。
三娘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大罵:“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出門,這才多大會兒,怎麼就能傷這麼大個口子?”
“哎,收拾了幾個流氓。”飛鴻不在意道。
三娘:“流氓留給官府的人去收拾啊,你又不當官不領俸祿,何必去討這種晦氣?”
飛鴻:“他們欺負人家姑娘,我看不下去嘛!”
三娘:“那也是那個姑娘倒黴,乾你屁事?你為了彆人受這樣重的傷,值得嗎?傻不傻?”
飛鴻:“我覺得值!咱們行走江湖不就是講究個路見不平一聲吼?”
三娘:“你喜歡被人吼是吧?老娘天天吼你你怎麼不聽?好不容易老實跟我在家呆幾天,又出去鬼混,還傷成這樣,萬一留疤了怎麼辦?嫁不出去怎麼辦?你要我老婆子養你一輩子嗎?還是你指望被你救的人養你一輩子?蠢蛋!你個大蠢蛋!”
千紅在一旁聽得愧疚不已,氣剛喘勻,滴滴答答又落下淚來:“是我,柳姑娘都是為了我!若她今後真落下什麼殘疾,我來賠她,我來養她!”
三娘更不高興了:“呸呸呸!我要你養我家孩子?你最好給我說點好聽的,什麼叫‘落下殘疾’?我女兒今天倒黴不都還是因為遇見你?趕緊閉上你的烏鴉嘴!”
千紅此時滿心都是悔愧,被三娘罵得如此難聽也不生氣,隻低著頭連聲說“是”,又起來端茶給飛鴻喝:“跑了這麼久,你快喝口水。”
三娘接過茶水一口喝乾:“她馬上得吃藥,茶解藥性,不能喝!”
“是是是!是我考慮不周,該吃藥,該吃藥的!”可是千紅對這裡根本不熟,不知道藥在哪裡,又不好意思開口問人家家裡的東西放哪,便對三娘說,“這附近我不熟,隻知道南街上有家藥鋪,我去那給柳姑娘買藥,這便去!”
飛鴻立刻叫住她:“千萬彆!此時南街恐怕鬨得沸沸揚揚,你若回去便是羊入虎口,且不知道會鬨成什麼樣!我好不容易救你出來,彆白費了我的功夫!”
三娘氣得去戳飛鴻腦袋:“你知道心疼彆人,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大,是為了讓你去替彆人費功夫的嗎?誰有那麼大臉麵讓你費這樣的功夫?!”
千紅真是羞愧得無以複加了,哐當一聲跪倒在地,對三娘和飛鴻磕頭:“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飛鴻見事成,抬頭給了三娘一個得意的笑。
三娘卻笑不出來,狠狠地挖了她一眼。
“你快起來,三娘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她隻是心疼我。”飛鴻伸手去拉千紅。
千紅看到她那隻包得像個粽子的手,眼淚更加洶湧。
飛鴻安慰她:“這事兒不能怪你,怪就怪那黑心肝的掌櫃,掉錢眼子裡,自作主張跟那些外來客胡說八道,外來客不清楚南街的事,這才著了他的道。”
一提這事,千紅羞憤難當:“他又怎麼會敢自作主張?沒有人授意,他怎麼敢讓彆人碰我?”
飛鴻裝出一臉茫然:“這是什麼意思?”
千紅:“一定是姓鮑的那個狗東西做的局!”
“這……這怎麼會是個局呢?剛才聽那些外地客言語,他們明明也被騙了呀。”
“柳姑娘,你心思單純,沒見過生意場上的勾當,不知道這當中的門道,那個姓鮑的是在一步步拖我入泥潭,他看中我的美貌想要用我賺錢,先是讓我失去清白,再用這種方法逼我就犯,他是算準了我軟弱無能不敢反抗,今天若不是你出手,我便真的萬劫不複了!”千紅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就是真相。
飛鴻堆出一臉震驚,微張著嘴說不出話。
“他和花溪樓的掌櫃合夥做局坑我,若成功了,我從此便成為他們的搖錢樹,若不成功,他們可以說這是一場誤會,我若去告官便是小題大做。橫豎他們都不會有什麼損失。”
“這算得也太厲害了吧!”飛鴻咋舌。
“這就是為什麼姓鮑的把我安排到花溪樓彈琴,他要我在這裡苦熬,日日作坐板凳,等受不了了,什麼條件不能接受?”
飛鴻心說【姑娘,恭喜你!終於想明白鮑寶山想對你做什麼!】
她早先和三娘一同分析局麵時就覺得,鮑寶山既不肯給千紅名分,又不給她自由,一定是存著利用她的心思,隻是拿不準他具體是要怎麼用這個美人。這些日子飛鴻一方麵在等千紅對她好奇,另一方麵也在等鮑寶山露出真麵目。
今日千紅的劫難,雖說發生得突然,卻也是在飛鴻的合理猜測中的。
她連著五日沒有出現,並非真的都躲在家裡,其實每天都改換裝扮在這附近逛蕩,隨時盯緊花溪樓的動向。花溪樓的店小二個個嘴碎,有秘密藏著那是相當難受,飛鴻今天一看他們神情古怪,就知道要出事,整個下午都在門口附近轉悠,不敢走遠。
果不其然,琴聲剛停,就聽見樓上傳來響動,飛鴻立刻摘下闈帽奔進去,掌櫃的想攔,被她三兩下晃得差點沒摔下樓梯,等到了樓上,正聽見最靠裡的包廂傳出千紅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