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也懷疑了是嗎?那有沒有驗屍?父王已經多年沒有飲酒了,為何會因為飲酒而暴斃?”
趙時晴知道飲酒過量會致死,可自從因為有一次喝酒誤事之後,梁王便不再飲酒,就連過年的時候,也是以茶代酒。
趙雲暖歎了口氣,湊到趙時晴耳邊,用隻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事實上,父王確實飲酒了。
那日佳宜長公主與蕭駙馬回梁地省親,臨走之時,父王設宴為他們送行,酒是他們帶來的,是蕭駙馬的母親親手所釀,因此,父王小酌一杯。
當時母妃、阿暄和我全都在場,父王是酒宴之後回到書房才發作的,前後隔了一個時辰,而從發作到咽氣,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沒等韓太醫趕到,他便薨逝了。
韓太醫和張仵作全都驗過,一致認為父王是因為飲酒而引發的心疾。”
趙時晴看向趙雲暖,姐妹倆麵對麵,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姐,我知道有一種藥能夠誘發心疾,昔日吳王世子便是因此而死,姐,你也知道,是不是?”
趙雲暖沒有說話,這便是默認了。
昔年雍太祖立朝之後,立下太子後,又分出八塊藩地賜給另外六個兒子以及兩位異姓王,史稱八大王。
八大王世襲罔替,距今已有一百二十年,現在管轄這些藩地的,包括梁王在內,都是八大王的子孫。
當年太祖自賜封藩地之後,便讓各位藩王送長子或長孫進京讀書。
說是讀書,其實就是為質,不過太祖終歸還是疼愛兒孫的,這些王世子大多在及冠之後,便會回家,跟在父親身邊學習管理封地。
可是在太上皇還在當政時,這個不成文的規矩便打破了,當時吳王世子已經及冠,本該返回吳地,可是太上皇卻將繼後的侄女王氏賜婚給他,讓他們在京城成親。
王氏成親僅七個月,便生下一個“不足月”的健康男嬰,隨後不久,吳王世子便酒後突發心疾而亡故。
吳王勃然大怒,親自帶領五千親兵前往京城,王氏將所有過錯攬在自己身上,承認自己成親前與外男私通,生下兒子後因被丈夫懷疑,便下毒殺夫。
這件事最後以王氏交由吳王處置、王皇後被廢,王家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而收場。
雖然沒有人敢質疑太上皇,但王氏成親前經常進宮陪伴皇後的事卻不是秘密,太上皇顏麵儘失。
雖然皇室對外宣稱吳王世子死於酒後突發心疾,但是隨著王氏招供,吳王世子是中毒而死的事,便成為公開的秘密。
“噓——當心隔牆有耳。”趙雲暖壓低聲音。
永嘉帝生性多疑,誰敢保證梁王府裡沒有他的暗線呢。
再說,死於酒後心疾的,也不是隻有吳王世子,還有壽康皇帝!
姐妹倆再次沉默,偌大的靈堂內,隻有火苗跳動發出的撲撲聲。
良久,趙時晴再次開口:“皇帝不會放大哥回來。”
趙雲暖一怔:“為人子女回來奔喪不是理所應當?再說,父王薨逝,大哥身為世子,理應回來接管封地。”
趙時晴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但是她仍然覺得世子大哥的奔喪之路不會順暢。
“佳宜長公主和蕭駙馬如今何處?”趙時晴問道。
趙時晴又把幾隻元寶放入火盆之中,火苗竄起,熊熊火光,把四周照得如同虛幻。
“父王去世當晚,左長史便將他們安頓在紫藤山莊,聽說蕭駙馬病了,佳宜長公主陪著他在紫藤山莊養病,暫時先不回京了。”
趙雲暖語氣輕鬆,就好像被左長史軟禁起來的這兩個人,不是什麼公主駙馬,隻是一對尋常夫婦。
趙雲暖頓了頓,繼續說道:“佳宜長公主的獨子蕭真並未與他們同行,在他們出京之前,蕭真便被皇帝接進宮中,陪太子讀書了。”
“那蕭家呢,蕭家有沒有派人來吊唁父王?”趙時晴問道。
趙雲暖搖頭:“沒有,父王薨逝的消息或許還沒有傳到清泉,也或許蕭家的人還在路上。”
趙時晴站起身:“不管蕭家是否知道這件事,我都要去一趟蕭家,蕭家的蕭肅,我打過他。”
肅殺的靈堂中,少女稚嫩的聲音,竟然添了幾分喜感。
趙雲暖哭笑不得,蕭肅是蕭家的嫡長孫,也是下一任家主。
去年的上元節燈會,趙時晴為了爭一個燈籠,和一個少年打了起來,那個少年就是蕭肅。
蕭肅被打得鼻青臉腫,對外說是自己摔的。
蕭家曾是著名的武將之家,戰功赫赫,光耀門楣。
不僅是在梁地,就是在整個大雍朝,蕭家都是豪門望族。
三十多年前還是宣慶帝的太上皇禦駕親征,險些被俘,為了掩護皇帝,蕭家八子出征,隻活著回來兩人,且都是重傷。
從此蕭家退出官場,回到祖籍清泉,棄武從文,繁衍生息。
二十年前,蕭家最出色的蕭靖衍入京趕考,被點為探花郎,可尚未入仕,便被招為駙馬,從此隻能小心翼翼伴在公主身邊。
大雍朝駙馬是從三品,隻領俸祿卻無實職,他的職責便是陪在公主身邊溫柔小意。
朝廷還有蕭家的傳說,可朝廷卻已經沒有了蕭家人。
如今清泉蕭家雖然人丁興旺,可年輕一代裡,除了蕭肅和遠在京城的蕭真,其他孩子全都尚未成年。
“無論父王是不是被佳宜長公主和蕭駙馬害死的,蕭家都不能袖手旁觀!”
無論是佳宜長公主還是蕭駙馬,全都沒有謀害梁王的理由,所以他們也隻是被人利用。
普天之下,有膽子害死梁王的人,五根手指就能數得過來。
現在蕭家既然牽扯其中,那就必須要把他們徹底拉進來!
趙時晴說走就走,脫下孝服,換上夜行衣,出了王府翻身上馬,一隻狸貓不知從哪裡竄出來,輕巧地躍入她的懷中,一人一馬一貓,消失在夜色之中,馬蹄答答,打破一夜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