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覺得自己可憐,可在外人看來不是。
她此時整張臉灰撲撲的,臉上、脖子上都是灰塵,衣服也臟兮兮的,滿是褶皺,一臉睡意,加上台階上的印子。
這一看就是在台階上睡了一夜的樣子。
一個小姑娘什麼情況下會在外麵大路上睡一覺?
小乞兒熟悉不已,她被丟時就是這樣。
所以她不收潘筠的錢和包子,隻拿了自己的那份,還提醒潘筠,“你彆等你家人了,他們不會來的,你要是記得自己家在哪兒就自己回去,不記得了就留在城裡乞討吧,我們是女孩子,你把臉再塗臟一點,我可以帶你一起去要飯,我知道哪條街上的人心善又好說話。”
說完就先跑了。
潘筠看她跑遠,就看了一眼手中的包子,低頭繼續吃,把那兩枚銅錢也收起來了。
昨夜頓悟之後,她雖沒有進階,卻耳聰目明不少,聽到不遠處的人說話。
“少爺,那年紀小的還禮貌些,年紀大的連句謝謝都不會說,這麼不討喜,以後能討到吃的嗎?”
“她不是乞兒。”
“啊?”
“是我認錯了,所以你應該慶幸,她沒有把包子照我的臉扔回來。”
小廝沉默,半晌潘筠才聽到他說,“她臟成那樣,竟然不是乞兒嗎?”
那個少爺沒吭聲,潘筠也低頭看著自己,想知道自己現在有多臟。
可她看不出來,她自我感覺挺好的。
她把兩個包子都吃了,肚子還是餓的,她看了一眼包子攤,還是沒去買,而是朝著藥材行走去。
她還沒到地方,就碰到拎著幾大包藥材出來的陶季。
他自然的將一包藥材遞給她,“幫我拿一包,我們現在就回大周莊,周梅娘的傷口快愈合了,這兩日應該就能把線拆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潘筠抱住藥材,問道:“三師兄,我現在很臟嗎?”
陶季看了她一眼後道:“睡在大街上,昨晚上風又那麼大,多少都會臟的,但這有什麼要緊?”
潘筠一想也是,回去梳洗就是了。
周老爺今天不去地裡收割稻子,而是在家脫粒。
曬得半乾的稻子鋪在地上,周老爺指揮著長工推來石碾,套上繩子,長工就握住,將它勒在肩膀上,埋頭從外沿一圈一圈的朝內拉動石碾。
石碾走過一次,稻粒就會分離一些,到時候再翻動,再拉碾,慢慢就把所有稻粒分離出來。
這是碾的,還有拍的。
周老爺此時就在一旁拍一堆稻子,這是專門留作種子的,所以要特彆小心,至少不能和其他稻子一樣用石碾。
一抬頭看到潘筠,人呆了,“潘小道長,你這是……剛從乞丐窩裡出來?”
潘筠停下腳步,陶季從她身邊經過,隨口回道:“周老爺莫要瞧不起乞丐,乞丐隻是窮,可比她乾淨多了。”
周老爺竟然點頭了。
潘筠就問道:“地主老爺還要自己打穀子脫粒?”
周老爺:“我是地主,那是說明我地多,我能乾,地主又不是吃乾飯,錢財從天上掉下來的,你滿村去打聽打聽,年輕時候種地,誰比得上我?”
拉磨拉到一半的長工停下休息,抓起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汗道:“可是呢,周老爺現在種地也厲害,昨天去割稻子,比我們年輕人速度還快呢。”
周老爺驕傲的抬著下巴。
潘筠衝他豎起大拇指,然後跟著陶季回周家。
陶季是個儘職的大夫,一到就淨手去看周梅娘。
潘筠則到井邊打水,仔細看了看自己。
她之前在臉上抹過,感覺雖然有點灰塵,但也沒有很多,可這對著水一看,她就知道有多離譜了。
她從水桶裡招了一把水,在臉上一抹,手心全黑。
她洗掉手,再抓一把頭發,拿下來一看,手心裡也是一條一條的黑色。
潘筠默默地打水去洗漱間,直接用冷水洗頭洗澡。
等陶季發現時,她已經洗好第二遍,正披著濕頭發盤腿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修煉。
陶季靜靜地看著,該她有此修為,有此感悟啊,如此天賦,竟還如此努力的修煉。
潘筠感覺到目光,回頭看去,“三師兄,周梅娘怎麼樣了?”
“明天就可以拆線了,”陶季問:“你要留在玉山縣等大同的回信嗎?”
“不了,”潘筠沒了昨日的焦急和憂慮,平靜的道:“我四天後再來看一看,先回去收稻穀吧。”
周梅娘的兩隻腳都去了紗布,陶季輕輕地將線給拆了拔出,重新上了藥膏包好。
他把藥膏交給孫賢娘,“頭五日,一天擦兩次,早晚擦,擦之前都要用我給你們的藥包煮水,放溫後清洗傷口。五日之後,隻早上上一次藥,等到傷口全部結痂脫落就換這一罐藥膏,三天一次,記住,每次換藥都要用我給你們的藥包清洗過。”
孫賢娘一一記下,趁著屋裡隻有他們,連忙將荷包打開,拿出兩張銀票給他們,“這是一百兩,原先說好要給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