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捧著糖歡呼起來,哥哥掰了一塊塞進弟弟嘴裡,然後掰一塊塞自己嘴裡,剩下的就用一張樹葉包著藏進了懷裡。
兩個小孩也掰了一塊塞進自己嘴裡,剩下的都交給爺爺,還往他們嘴邊送,“爺爺你也吃。”
老人偏頭躲開,嗔怪道:“甜不拉幾的,我不愛吃這東西,留著,晚上拿回去給你弟弟和姐姐吃,留到明天你們吃。”
大人們嫌棄幾個小孩吵,紛紛衝他們揮手,“拿了糖就快走,自己玩去。”
小孩們含著糖快樂的跑了。
潘筠讓朱祁鎮三人坐在石台上,她則把幡布插在地上,攏著手站著。
四周的人紛紛和她打招呼,“小道長又來聽故事了?”
潘筠笑著點頭。
榕樹下大約有二十來個人,老人、男人、女人、小孩都有。
大家要麼坐在石台上,要麼坐在旁邊散落的石頭上,還有的小孩是直接爬到了榕樹的樹杈上。
朱祁鎮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身上的衣裳都帶著補丁,小孩的臉上是無憂無慮的笑,隻是臉色都蠟黃,頭發稀鬆枯黃。
朱祁鎮便不是太醫,也知道他們這是餓出來的。
而大人們臉上皺紋,斑點一大堆,眉宇間雖有憂愁,臉上卻是帶笑的。
他們正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說話。
朱祁鎮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很多老人說話都帶口音,他需要停頓一下才能聽懂,但很快,他就適應了他們說話的習慣,耳朵再聽時就自動轉成自己能聽得懂的話了。
潘筠最怕的就是朱祁鎮聽不懂,所以問道:“大公子聽得懂他們的口音嗎?”
“一開始不太懂,但多聽幾句就懂了。”朱祁鎮道:“我身邊也有人說過類似的口音,隻是沒那麼重而已。”
說的是朝中的大臣。
朝中的文武大臣來自五湖四海,自然是什麼口音都有。
朱祁鎮在這一方麵很有天賦,多聽幾遍,不僅能聽懂他們的口音,甚至還能模仿。
潘筠目光複雜起來。
要不是他身上沒有靈力波動,她幾乎要懷疑他和她一樣有天生的異能了。
【不過我也不差,】潘筠暗暗在心裡想:【我一遍就能懂,根本就不用第二遍,天賦就是這麼強。】
潘筠用糖買了六個位置,但其實坐著的隻有朱祁鎮和朱祁鈺。
曹吉祥不坐,雲晏更不可能坐了,他抬頭仔細看了看頭上的樹杈,確定上麵最大隻有十一二歲的孩子,這才收回視線。
但他也不敢放鬆。
這裡人太多了,而且還都是陌生的窮人。
朱祁鎮此時就坐在這群人中間,雲晏武功是高,確定自己能以一打十,卻不確定自己能在以一打十中還保護好皇帝。
潘筠和薛韶也沒坐,把蹲在地上的兩個老人家拉起來,依舊讓他們坐在石頭上,然後問道:“今天田大叔怎麼這麼久啊?”
老人家笑嗬嗬的解釋道:“今天早上他們夫妻倆乾了一架,他被他婆娘撓花了臉,估計是不好意思出門了。”
“小道長,今天田大牛不出來,你怕是聽不到故事了,不然我給你講吧,我也有一肚子的故事呢。”
“可拉倒吧,你有什麼故事,小的時候給地主家放牛,長大了給地主家做長工,娶了個媳婦,生兒子還是給地主家放牛,兒子又生兒子,兒子成了長工,孫子又去放牛了,這一生有啥可說的?”
“就是,你的一點也不好聽,小道長,聽我的吧,我好歹乾過彆的事,不全都是給人做長工。”
潘筠先是從袖子裡掏出一把銅錢給一個老人,請他去請田大牛出來講故事,然後才順口問那個老人,“老人家乾過什麼事?”
“我呀,我給太宗皇帝拉過軍糧,還上過戰場,殺過敵咧,”他笑得眼角都是皺紋,高興地道:“小道長隻管聽,我們不像田大牛,我才不收你的錢呢,你聽高興了,免費給我算一卦咋樣。”
潘筠點頭,“好呀。”
老人家就說起來當年他是怎麼被征到軍中,被當做力夫去送軍糧,到了前線,又是怎麼陰差陽錯跟北方蠻子乾了一架的。
“我們三個人合殺了一個蠻子,拿著他的人頭跟一個校尉換了三百文錢,我們一人一百文,我就把這錢捂在懷裡帶回來,就是靠這一百文,我才娶到了媳婦,要不然,我得光棍一輩子,哈哈哈哈……”
“你還驕傲呢,要是不換錢,記成軍功,說不定你現在都是個將軍了。”
“哈哈哈哈,我跟我家婆娘也是這麼說的,她差一點就嫁不成將軍種子了。”
“去去去,不害臊,還將軍呢,你們不知道他多守財,一百文,從北地回京城,他愣是一文錢沒花,人回到京城的時候差點餓死,身上隻剩下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