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垂眸,意思是說,這地方順天府能夠控製,但錦衣衛不行?
潘筠對還在嘰嘰喳喳的十幾人道:“你們彆爭了,彆看這位公子穿得好,其實他家也有這麼窮亂差的地方,不比我們強到哪裡去。”
眾人一驚,表示懷疑,“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們問他,”潘筠扭頭問朱祁鎮,“朱大公子,你家有這樣的地方吧?”
朱祁鎮沉默了一瞬後點頭道:“有,還有很多。”
“很多是什麼意思?你家是很大,包含了我們這樣的地方,還是說你家總是搬家,從這一處搬到那一處,全是住的我們這樣的地方?”
朱祁鎮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有些窘迫。
潘筠這時候又不插嘴了,就看著他被人為難。
朱祁鈺就小聲道:“我家以前也很窮的,先祖曾做過乞丐。”
他這麼一說,大家看向兄弟倆的目光就和藹溫和了許多。
有一個老人還伸手拍了拍他們的手臂,安慰道:“這都過去了,看你們現在身上穿的,日子過得不差吧?你們祖宗好啊,那麼難的日子都過下來了,還給子孫留了餘蔭。”
“是啊,是啊,不像我們,除了那破爛房子,啥都沒給孩子們留下。”
大家正要就著這個話題發散一下,就聽到有人喊:“田大牛來了。”
朱祁鎮跟著大家一起扭頭去看,就見一個中年男子拄著拐杖,單腿蹦著往這邊來。
樹底下的人看見他都衝他打招呼,他臉上也笑開了花,熱情洋溢的衝他們招手,拐杖甩得飛快,蹬蹬幾下就跳到了這邊來。
他目光一掃,在看見朱祁鎮五人時微微一頓,然後就挪開目光,直奔潘筠而去,“小道長來了,你這次想聽什麼故事?”
潘筠笑道:“我還是想聽王振的故事。”
田大牛心中一滯,停頓了一會兒才笑道:“那廝的事有啥好說的,我都說膩了,大家也都聽膩味了,不如我給您說一說我在官衙裡當差時聽到的各種奇案吧?”
周圍的人立刻響應起來,“哎,這個好聽,說這個。”
潘筠卻搖頭,堅持道:“我還是想聽王振的故事,田大叔,你就從王振自閹入宮開始說起吧,說起來,這人也算果決,一個讀書人,有妻有子,還考中了秀才,家中也不貧困,卻能狠下心來自閹入宮,你們不覺得他很勵誌嗎?”
眾人:……
就連朱祁鎮都忍不住去看她,“勵誌?”
他蹙眉,“潘姑娘,你就算想諷刺他,也不必用這個詞吧?”
“不,”潘筠認真道:“這句還真不是諷刺,我是真心實意的誇獎。”
“他入宮是為了事業,為了自己的野心抱負,能為自己的事業做到這個份上,難道不勵誌嗎?”
眾人沉默,半晌才有一人道:“又不是活不下去,自閹……對不起祖宗啊。”
潘筠:“他都有兒女了,有啥對不起祖宗的?他隻是對不起他的妻兒,對祖宗,嗯,名聲是有點不太好聽,行吧,他的確有點對不起他的祖宗。”
田大牛歎息一聲,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雙手撐著拐杖道:“行吧,小道長既然想聽,那我就再說一次王振的故事。”
反正,他也不止一次的說了。
他目光掃過潘筠帶來的五個人,目光深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人都找到這裡來了,且說了那麼多次,少這一次也躲不過去,不如就痛痛快快的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