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洪:“林大人可知,水淹萬畝良田之後死了多少人?”
“總比水淹城鎮死的人少吧?”
潘洪冷笑:“林大人這堤壩掘得很有水平啊,水淹的全是縣裡人均田地在十二畝以下的人家,水患過後,有地的少地,少地的失地,佃農直接成為流民乞丐,六年了,此患到現在都未曾消除。
而三年前,當初被水淹的萬畝良田,有七千六百多畝被五家購買置成田莊,餘下的兩千多畝也被幾十家小地主購儘,隻有極少數原住村民保下了部分田地。”
潘洪目光直視林大人:“曾經那片土地上的集市消失,人口散去,隻有荒地裡的墳堆還有些他們的痕跡,如此,林大人還堅持自己沒做錯嗎?”
林大人臉色微變,“我,我當時救下了整個城鎮的人……”
潘洪:“那些大地主、大士紳的命是命,普通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你休要血口噴人,城鎮裡有八萬多人,難道他們全都是地主、士紳嗎?”
潘洪冷笑:“此事當年朝堂已經論過一次,我不想再與林大人爭論,是功是過,百年之後自有後人評說;是對是錯,午夜夢回時林大人可以捫心自問。”
林大人臉色蒼白。
此時,大殿裡文官們也是臉色蒼白,蒼白中還帶著些鐵青。
王振前腳回歸司禮監,後腳就開始發難,先是王文實名彈劾福州巡撫養寇自重,並與海寇勾結侵襲沿海地區;
然後是南鎮撫司馬順上書說起江浙一帶走私私鹽的事。
要命的是,倆人還遞交了兩本賬冊,誰也不知道賬冊上寫了什麼,反正皇帝越看臉色越難看。
然後,王文提及正統二年夏,吉安知府林佑掘堤水淹萬畝良田的事,舊案重翻,他道:“據聞,林佑掘堤是為了避開楊首輔家的良田,所以水淹普通百姓萬畝良田,以至六年過去,被水淹的難民至今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流離在外。”
楊士奇低垂著眉眼站著,就好像沒聽到一般。
其他文官也不吭聲,不願意為楊士奇辯護。
楊溥嘴一抿,出列道:“陛下,王文是誣陷,當年楊首輔人在京城,水災來得又急又快,他怎能獲知?
且,楊首輔也沒那麼多田地,百畝良田而已,何至於為了百畝良田就毀損上萬畝良田?”
“那可未必,水災過後,楊家便置辦了不少田地,據聞,多是低價買的水淹地,說不得,這也是楊首輔的算計之一呢?”
楊士奇平淡的回了一句:“你放屁。”
“是不是放屁,陛下,派人去吉安查一查就知道了。”
楊士奇並不擔憂,一臉的坦蕩。
這下連文官們都看不懂了,他這是把尾巴掃乾淨了,還是至今不知吉安之事。
下朝之後,楊士奇還慢悠悠走到那幾人身邊,道:“江大人。”
“下官在。”
楊士奇:“本官經得起查,但鹽運經得起查嗎?”
江大人垂眸,臉色不變,隻是手指微顫。
楊士奇道:“你不好奇陛下手裡的賬冊寫著什麼嗎?若查私鹽,必要查鹽運,鹽查了,漕運是不是也要查?江南一帶走私嚴重,去年還發生了海寇上岸滅村,手握橫刀之事,這一樁樁,一件件查下來,你們可做好準備了?”
江大人忍不住抬頭看了楊士奇一眼,不由低聲問道:“首輔為何站在王振那邊說話?”
楊士奇微微搖頭:“我不是站在王振那邊,我是站在陛下和天下百姓這邊。
你們吃的太肥,該減減肥了,不然,若是碰上過年,會被做成殺豬菜的。”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