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們六個都紛紛死了,你卻剩了一口氣,活到了現在……
你還能履行你與她們的約定麼?
她們還在等著你一同去遊花園呢……”
輕柔的言語聲縈繞在白秀娥耳畔,她想起了那六個與她一起上吊的小姐妹,眼淚從她眼眶中大顆大顆的滾落,她忽然覺得臉上癢得厲害,便伸手去搔抓,指爪劃過麵皮,帶下來大塊大塊的皮肉——
鏡子裡,白秀娥臉上的麵皮被她大片搔抓去,暴露出下麵的肌肉紋理。
豔紅的麵部肌肉間,赫然生出了一個個蓮藕孔洞一樣的黑洞,一縷縷藕絲就從那些洞眼裡遊曳而出,化作一隻隻白皙細長的手臂,在白秀娥眼前擺蕩:“秀娥,秀娥……”
“來,來……”
“我們同去遊花園……”
……
天近黃昏的時候,周昌聽到外麵響起一陣驢騾嚎叫的響聲,緊跟著是一陣拍打院門聲、開門聲、招呼聲。
外麵的聲音漸漸小了,周昌猜測是周三吉的那位師兄過來了。
他靠坐在床頭,依靠念絲操縱雙臂,慢慢搬動自己的身軀,讓自己坐得更正。
擺正自己的姿勢以後,周昌便抬眼看著屋門的方向,等候周三吉和其師兄推門進來。
哪怕當下可以借助白秀娥來使‘念絲’增長,讓自身獲得一定活動能力,但依靠念絲操縱這具身體,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周昌還是希望自己能和正常人一樣。
變回正常人以後,他也好到處走走,尋訪‘黎山姥娘’的所在。
黎山姥娘、陰生老母,是他能否回到故鄉的關鍵,彼處或許也能解開他與周常的人生經曆為何如此一致的謎題。
他變回正常人的希望,現下隻得寄托在周三吉的師兄身上。
但他看著那扇屋門良久,門都未被推開。
屋外頭。
院門後的過道裡。
身材高大而瘦削、穿著件滿是補丁衣裳的老者,一手牽著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人,一手伸到了周三吉近前,他鼻梁上架著副圓墨鏡,咧嘴一笑,衝周三吉攤開掌心:“車錢十個銅板!”
周三吉麵色一變,瞪眼看著那高大老頭,但最終還是咬牙切齒地摸出十枚銅板,丟到了高老頭手裡。
高老頭轉身將幾枚銅板擲給了院門外候著的騾車夫,順帶還截留了一枚抄到自己袖筒裡,他笑嗬嗬的與那騾車夫說道:“這一路上,我為向萬天川主顯聖真君念禱了一百三十遍你家老小的名字,叫它老人家記在耳裡,庇護你一家上下,所以收你一個銅板作香火錢,不多吧?”
“不多,不多……”那騾車夫很是憋悶的樣子,卻還得同高老頭賠著笑。
畢竟對方都這麼說了,他又能說什麼?
“那你怎麼不謝謝我?”高老頭摘下圓墨鏡,瞪大了眼睛盯著騾車夫。
騾車夫更覺得憋悶,連連道著謝,趕著馬車就要走。
這時候,周三吉卻攔下了騾車,又給了車夫一枚銅板,待騾車夫千恩萬謝的離去之後,他轉回來瞪著高老頭自己的師兄,惡聲惡氣地道:“三個銅板能買一大塊嫩豆腐,一塊銅板可以買一斤糙米——彆個趕車幾十裡把你送到這兒,路上時刻還得擔驚受怕,你連人家的錢都要克扣!
大家都是平頭老百姓,互相照應嘛!
哪有互相欺負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