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白秀娥嘴唇囁嚅著,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冰冷的預感——
娘親仍緊攥著她的手腕,隻是目光看向四周,揚聲喊道:“還愣著乾什麼?!
動手殺鬼啊!”
“嘩啦!”
白母話音一落,四下陰暗角落裡,陡然鑽出一個個黑漆漆的人影!
他們端著木盆,將木盆裡黑漆漆血腥味濃鬱的液體,儘澆潑向了那被白母死死拉著的白秀娥——白秀娥此時都沒想反抗,她隻是愣愣地看著白母。
看著白母鬆開了自己的手腕,看著她如避瘟神似的遠離自己,看著她站在那個她稱是自己弟弟的青年男人身旁,轉過頭,滿臉厭恨地看著自己——
“娘,娘——你彆走!”
“你彆走!”
她明明距離白秀娥隻有數步之近,但白秀娥卻覺得她離自己已經千裡萬裡了!
白秀娥嚎啕大哭!
“幺女呦!”
“你們彆傷我女兒,她沒有害你們啊!”
父親老淚縱橫,他撐開雙臂,徒勞地遮擋在白秀娥跟前,想要擋下那鋪天蓋地澆潑而來的黑狗血,卻於事無補。
還是有大片大片紅得發黑的血液,淋在了白秀娥的頭發上、衣衫上。
父親慌張轉身,想要將女兒摟在懷裡。
他比秀娥更怕那黑狗血。
——他清楚記得,女兒是吊死在新娘潭前的。
女兒的脖頸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無法偽裝。
女兒已經沒有了呼吸。
女兒早就死了!
今下回來的,隻能是女兒的鬼魂!
可哪怕是鬼魂,他也想她能活著!
“我看這老龜兒子已經癲了!”
“鬼他都不怕!”
“還認鬼當女兒啊!”
……
四下人們的聲音與目光,像是冷冰冰的刀子,紮得白秀娥心上千瘡百孔。
她抱著自己的父親,眼神哀求地看著四周持各種工具、武器聚集上來的人們,每一個聚攏過來的白家墳村民,在她眼裡都好似變成了一頭猙獰凶怖的魔鬼。
“求求你們,放過我的爹爹……”她喃喃低語著,明明麵孔上已浮現出一個個透明的藕孔,她的樣貌在其他人眼裡,已變得極其詭異可怕——可白家墳的村民看著她滿麵怯弱的哀求著,卻在一瞬間的畏縮之後,更麵色凶惡地聚攏了過來!
一縷縷藕絲從她身上飄散而出,纏繞住周遭村民紮過來的種種武器。
這般舉動,反而惹來了村民更猛烈地反擊!
“隻要你們願意放我的爹爹離開這裡……我任憑你們處置,我任憑你們處置……”
白秀娥滿麵淚水地向周遭叫喊著。
周遭人無一回應她的苦苦哀求。
隻有抱著她的父親,垂下那張遍布血汙的臉,汙穢血腥,讓那張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更加深刻:“可是女兒,爹爹想你活啊……”
父親忽然鬆開了她,驀然轉身,迎向周遭刺來的明晃晃刀槍!
“爹——”
白秀娥頓時呼喊出聲,一縷縷藕絲隨著她的呼喊,一齊纏繞向父親的身形。
但這時候,有人卻比她更快。
那人手持鋒利的柴刀,越眾而出,一把按住了白父的肩膀,便叫其動彈不得。
穿著一身黑色衣衫的青年男人,越過四周密集纏繞若蛛網的藕絲,他朝前一尺,那些藕絲便後退三尺,所有藕絲儘皆縮回了白秀娥周身。
他走到白秀娥跟前,手裡那把磨得鋒利的柴刀,刀尖挑起了白秀娥的下巴,迫得白秀娥不得不仰頭與他對視。
白秀娥看到那男人慘白的臉,肩膀跟著顫抖起來。
一行行淚水順著她眼角向下淌落,摧開麵孔上遍布的血汙。
那個男人眼裡並沒有甚麼情緒,他緊皺著眉頭注視著白秀娥,冷冷地開口說話:“你怎能如此軟弱呢?”
“身懷利刃,殺心自生。”
“你分明有殺光他們的手段,為什麼要把它藏起來呢?”
“假若手持神兵利器,卻不能用它來殺生,隻是將它雪藏,豈不是辜負了神兵利刃的美意嗎?”
“來,來,站起來,彆跪著……”
白秀娥被那柄柴刀抵著下巴,感受著刀刃上的力量,她從地上慢慢站起了身。
在她眼裡,那臉色蒼白、身形瘦削的男人,好似被漆黑得化不開的血漿包裹著,儼然成了這天地間最凶怖的詭了。
“來……”
周昌平平淡淡的麵孔上,忽然流露出一抹熱烈的笑意。
他一手端著從周圍村民手裡奪來的柴刀,刀尖緩緩垂下,另一隻手上鐵念絲震飄張揚,倏地纏住了一道紮向自己的鐵槍,將那槍頭折斷了,調轉過方向,猛地紮穿了持槍者的頭顱:
“來……白姑娘,今夜我帶你殺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