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處就是,殺了裴子辰,沒有了書中被掐死的風險,她有足夠的時間滋養靈玉,是最穩妥、最簡單的辦法。
要麼……就是和裴子辰身體中設下鎖靈陣。
鎖靈陣是上古陣法,被設下鎖靈陣之人,本身就不再是人,而是容器,設陣之人,便是他的主人。被設下鎖靈陣之人,平日與常人無異,但在鎖靈陣開啟之時,他所有靈力乃至性命,都會用來修補法器,而與他結契的所有法器,也都會歸於施陣之人。
如果用這個辦法,那她不僅可以得到完美的天機靈玉,還能得到裴子辰未來所有神器,裴子辰的人生,才是真正的為她做嫁衣。
這樣的法陣有傷天和,所以不僅布陣困難,還需要得到對方的承認,要求對方自願將性命交給她。
隻是後來大家發現了許多漏洞——
鎖靈陣本質是一種契約,所以天道並不會在意被設陣之人是自願還是被騙,隻要他開口答應將性命交於設陣之人,哪怕是玩笑話,天道都會將其確認,鎖靈陣便可結陣隱藏在對方身體之中。
如果能成功,鎖靈陣是最完美的方案。
可問題就在於,裴子辰是天道之子,她不確定到底會發生什麼,他活得越久,變數越大。而且她必須保證他成長到他足夠修補天機靈玉,萬一中途出了岔子,她豈不是又竹籃打水?
而且,她再也不想和任何人結下任何綁定性的契約,有一個沈玉清已經夠了。
可不結鎖靈陣,她隻能殺了他。
殺了他……
江照雪回頭看他一眼,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整理了衣衫,衣冠端正,玉佩垂身,提劍走在她身後,竟宛若是跟著保護她一般。
她看過來,他明顯有話要說,卻也不著急,隻靜靜等她開口,解除對他“閉嘴”的禁令。
這樣溫和體貼的人,和書裡那個果斷掐斷她脖子的青年截然不同。
可他就是注定會殺她。
到目前為止,雖然她的出現乾擾了許多,但是大事上,卻從未有過變化。
天機靈玉還是進入了裴子辰身體。
而九幽境結界雖然被她封印,高聞這些弟子沒死,但高聞卻還是指認了裴子辰勾結魔修,陷害於他。
雖然現下沈玉清和慕錦月的“發現心意”的劇情被她破壞,她不確定提前幾年發生裴子辰被陷害之事,沈玉清會不會“因妒害人”,但至少截至此時,哪怕時間不同,一切事件卻都是按照書中發展。
那裴子辰若是不死,大概率便會像書裡所說那樣,成為終結他性命之人。
想到那顆無論如何都要拐著彎撞進裴子辰身體裡的天機靈玉,想到跑出去誣陷裴子辰的高溫,還有他掐斷她脖頸那一刻的疼痛,江照雪停住步子,靜靜注視著他。
兩人靜默之間,江照雪慢慢有了決定,她開始盤算麵前人的實力,還有時機。
此刻她身體中的火毒是藥物強行壓製,但沒有多少時間,若她動用任何靈力,都會馬上反撲。
她需要穩住裴子辰,讓他跟著她離開。
隻要離開,度過今夜,一個金丹期的小弟子,她有把握殺了他。
她盯著裴子辰,裴子辰似乎是敏銳察覺什麼,抬眸看向江照雪。
江照雪腦子飛快整理剛才聽到的信息,琢磨著哄騙裴子辰的話術,笑著開口:“剛才你師父說的話你聽到了吧?”
“前……”裴子辰一開口,又想起什麼,有些不自然道,“姑娘允我說話了嗎?”
“可以啊。”
江照雪轉過身,領著他往山下走,故作輕鬆道:“方才我隻是有些心煩,你彆見怪。你我也算生死患難過的人,多少有些情分,不必這麼拘謹。”
說著,江照雪回頭看他一眼,再次追問:“你師父說話時,你醒了吧?”
裴子辰聽著,似是想起什麼,耳根微微發燙,故作鎮定道:“聽到的。”
“那你怎麼想?”江照雪仿佛是閒聊一般,關切道,“你還要回去嗎?你得想好啊,高聞是沈玉清師妹溫曉岸的舅舅,溫曉岸和沈玉清自幼長大,是沈玉清如今唯一剩下的同輩,靈劍仙閣副閣主,情分非同一般。如今高聞指認是你打開九幽境結界,那無論是不是你,你都得背這個罪名,回去隻有死路一條,你應該不會這麼蠢吧?”
江照雪說著,感覺藥效有些壓製不住火毒。
可不確定裴子辰的情況前,她不能示弱半分。
她忍著火毒,故作輕鬆道:“你現在跟著我走,是打算跟我走嗎?”
“姑娘是命師嗎?”
裴子辰莫名奇妙問了這麼一句,江照雪瞬間警覺。
“問這個做什麼?”江照雪玩笑道,“你不會在打探我的實力,想著我是命師,便可趁人之危吧?”
“姑娘和師父有仇?”
裴子辰繼續追問,江照雪心上不安。
方才那一點接觸,竟然就讓他看出自己和沈玉清有關,她壓著火毒,背對著裴子辰,語氣輕鬆道:“你怎麼會這樣想?隻是有些門派淵源,要避一下靈劍仙閣罷了。”
“那……”
裴子辰語氣中帶了些遲疑,但猶豫片刻後,終於還是詢問:“姑娘方才吃的,是泯毒丹嗎?”
聽到這話,江照雪心神一凜,所剩不多的爆破符從她手上悄無聲息滑下,火毒在她筋脈中越演越烈,她竭力壓製著異樣走在前方,帶著笑意道:“小友問此事做什麼?”
“泯毒丹乃隻有七境藥師才能煉製的解毒丹藥,非尋常人能有。若是普通毒素,一顆泯毒丹下去,早已應當無礙。”裴子辰觀察著她,微微皺眉,認真分析著,“可姑娘吃了兩顆,現下步履卻越發虛浮,並無好轉之兆。”
江照雪不說話。
他每一句都分析得很對,這讓她產生了嚴重的焦慮。
她無意識越發加快腳步,裴子辰卻格外從容,繼續分析著:“姑娘修為高深,通身法寶非凡,又與恩師乃故交,想必非尋常人士,現下身受重傷,應當早些安置,若不嫌棄……”
話沒說完,江照雪腳下一絆,整個人不受控往前倒去,眼看著就要撞到地上,一隻手猛地扶住她的手腕。
江照雪瞳孔急縮,袖間匕首瞬間暴起,作弦月弧度由下至上狠狠劃過,伴隨著厲喝:“滾開!”
這一刀避退來人,江照雪隨即後退,和對方拉開了距離。
兩人站在林間對視,裴子辰有些詫異看她,江照雪急促喘息著,死死盯著對方,冷聲道:“我就算身體有恙,殺你也綽綽有餘。你彆找死。”
裴子辰沒有立刻說話,他滿是擔心看著江照雪,沉思片刻後,他歎了口氣,在江照雪注視的目光下,抬手扶正玉冠,撫平衣紋,端正腰間玉佩,隨後便走到江照雪前方,轉身單膝跪地,半蹲下身,將整個背部暴露給江照雪,似是有些拘謹道:“我背姑娘下山吧。”
這動作讓江照雪一愣,她一時有些搞不清裴子辰的意圖。
她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剛才她挑撥半天,他都不回聲,明顯並不相信她的話。又看出她和沈玉清有仇,還看出她身體有問題,這種情況下,他不趁機抓她回靈劍仙閣審問,也不跑,反而要背她下山?
“你……”
江照雪驚疑不定開口,才說出一個“你”字,遠處突然傳來些許聲響。
江照雪下意識回頭,也就是那刹,裴子辰突然伸手,將她往背上一拽,背著她便起身道:“姑娘,抓穩,得罪。”
音落刹那,他已經背著她跑了出去,隨後江照雪就聽見了靈劍仙閣弟子的聲音:“那邊是不是有人?”
這話驚住江照雪,逼著她沉默下來,裴子辰明顯是早已察覺,看了一眼聲音方向,從懷中取出一顆霹靂彈,抬手就扔向遠處。
他臂力驚人,霹靂彈扔得極遠,落地炸開之後,迅速吸引了靈劍仙閣的弟子。
他趁機往遠處跑去,江照雪便趴在他身上,火毒終於徹底翻湧上來,奇經八脈都開始灼燒著疼。
江照雪忍不住抓緊裴子辰衣衫,咬牙不言。
裴子辰背著她,身上還帶著傷,卻跑得很快,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沒有用半點靈力,甚至還耳聽八方,特意規避了周邊靈劍仙閣弟子的尋找。
等一路跑出林子,江照雪終於爆發出來,喘息著開口:“你什麼意思?你要跟我走?”
“我送姑娘下山。”
裴子辰說得堅定。
江照雪聽著這話,皺起眉頭,她想不明白,隻問:“為什麼?你想逃是嗎?你想跟我走?”
“我送姑娘下山。”
裴子辰再一次開口,卻沒有正麵答她。
“我問你話!”
江照雪一把抓緊他的衣領,湊到他麵前。
或許是因為受傷緣故,這次火毒來得很是凶猛,冷汗從她額頭滴落而下,落入他衣衫之中,順著頸部一路滑落。
裴子辰神色微動,不敢回頭。
江照雪輕輕喘息著,用為數不多的理智,咽了咽口水,說服他道:“你救我,我感激你,你跟我走,我一定不會虧待你,他們不是來找你的。”
她艱難開口,分析給裴子辰聽:“打開九幽境結界不是小事,靈劍仙閣肯定會追究此事。你們之所以打開九幽境結界,是因為高聞被幻相迷惑,違背門規,從牆上取下了一個東西,當時隻有落霞峰的人反對此事,如果實話實說,攬月峰的人都要受罰,可落霞峰的人除了你和顧景瀾都死了,所有人都會為高聞作證,你說不清楚的!”
聽到這話,裴子辰手緊了緊,似乎在克製什麼情緒。
江照雪當他被自己說動,感覺第一波火毒如潮水而來,她渾身抽搐,抓緊了裴子辰衣衫。
裴子辰看她一眼,皺起眉頭,隻加快了腳步,快速道:“姑娘,你可有什麼藥物可用?”
藥?
什麼藥?
要是有藥,她還能月月受此火毒之苦?!
江照雪咬牙,沒有理會裴子辰,她害怕自己隨時可能昏迷,她必須在昏迷之前,確保裴子辰跟著她離開。
裴子辰隻有脫離靈劍仙閣,她才有下手機會拿到天機靈玉。
她快速給他分析,開始瘋狂畫大餅:“我乃名門大宗之人,你天資絕佳,又對我有相救之恩,我必傾儘一宗之力栽培你,你若是含冤埋沒在靈劍仙閣,豈不可惜?你跟我走”江照雪掐住他肩膀,咬牙厲喝:“我可以保你!”
裴子辰沒有回應,江照雪急促道:“聽到沒有,你答應跟我走聽我的,我保你性命!”
裴子辰不言,江照雪顫抖起來,一遍一遍確認:“說話!你說話!”
聽到江照雪情緒激動,裴子辰也知她不安,終於轉眼看她,認真道:“姑娘放心,我隨姑娘下山。”
這話一出,不知為何,明明知道他未來是個欺師滅祖的混賬東西,她竟就安下心來。
她意識開始模糊,靠在裴子辰肩頭,安撫著他,輕聲道:“裴子辰,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
“你聽我的話……”江照雪說著,聲音越來越含糊,甚至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我……我可以……留你性命……”